他身形像是挺拔的松雪,散發著凜冽的氣息,充滿古典感的臉龐棱角分明,鬢若刀裁,目似寒霜,淺琥珀色的瞳孔顯得有些冷淡。
他就像是突然失憶,忘記“禮儀”和“修養”兩字怎麼寫的一般,定定地看著宴秋,掌心瞬間捏緊,瞳孔微縮,半晌沒有反應過來。
萬幸,寶鏡和寶塵忙于處理呆愣的小殿下,并未注意到他的失態。
良久,宴秋回過神來,清脆地啾啾道:“昆侖君,百聞不如一見,久仰大名。”
——這是寶鏡剛剛教他的,哪怕沒聽說過對方的名號也不能就這麼實話實說,通通都說“久仰大名”,不然有的心眼比針尖還小的人,說不定還要記恨在心。
宴秋又瞄了對方幾眼。
倒是比它想象的要好看得多。
——一千多歲的人修,據說在人族里年紀算很大很大的了,他還以為對方會是個白發蒼蒼的老爺爺。
這下看來,倒是很對得起“昆侖君”這個名號。
不料,男人卻略一點頭,神情自然道:“‘昆侖君’只是世人給我的稱謂,我自幼被人遺棄在昆侖山腳下,是靈山之精撫養長大,故而得了這麼個名號,我的本名叫郁慈。”
慈者,愛也。這是素未謀面的父母刻在隨身玉佩上為他取的名字。
寶鏡和寶塵:“……”
他們是不是失憶了。
方才與他們碰面,這人是不是只是略一點頭自稱昆侖君,并未言任何其他之語來著。
宴秋聽聞后,卻是瞬間產生共鳴,對面前之人充滿了同情。
好巧,它也從小無父無母,孤零零一只啾,被寶鏡和寶塵這對老父親和老母親拉扯大,他們之與宴秋,應該就像昆侖靈山之精之于昆侖君吧。
郁慈靜靜地看著它,眼神十分柔和:“是我久聞不如一見才對,高貴又慈悲的鳳凰,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宴秋悄咪咪挺起小胸脯,覺得自己胸前的羽毛都更鮮艷了。
寶塵的目光更奇怪了。
昆侖君……是這麼會說話的性格嗎?
不是傳言他性情冷漠,寡言少語,最不喜與人寒暄嗎?
寶鏡看向宴秋的目光卻無比慈祥欣慰,有老母親濾鏡,絲毫不覺得大名鼎鼎的昆侖君夸贊小殿下有什麼不對。
這毛茸茸圓滾滾的小身體,短而圓潤的小翅膀,一顫一顫的翎羽,難道還不夠高貴、優美、典雅嗎?
不過,話又說回來。
宴秋對昆侖君所知甚少,甚至可以說完全不了解,寶鏡和寶塵心中卻十分清楚。
這位只是看著年輕,衣著樸素,卻絕不是個簡單人物。哪怕跳出人族,放眼整個大陸,也是位千年難遇的天才、天生的修道者。
昆侖鐘靈毓秀、靈氣充沛,向來是各族必爭之地,常年處于紛爭之中。可自從一千年前,郁慈橫空出世后,短短十幾年的時間,便以絕對而強悍的實力劃定了昆侖的勢力范圍——換個通俗點的說法,就是把各族都打服打跑了,讓靈山處于超然的狀態,不受任何勢力的覬覦。
更令人敬佩或令一小部分人頗有微詞的是,昆侖君雖是人族出身,卻十分公平公正,從來不偏袒或助長任何一方的氣焰,凡是厚著臉皮有求于他的人族,最終都被無情地轟了出來。
只有少部分人知道,郁慈只是天生的冷情冷性,對常人畢生追求的財富、權力、領土都沒有興趣罷了。
這些年頭在腦海中飛速一過,寶鏡面上卻絲毫不顯,自始至終掛著得體的笑容:“既然昆侖君與小殿下一見如故,十分投緣,若是不嫌棄,不妨在此多呆一些時日。”
再次令人大跌眼鏡的是,郁慈非但沒有一口回絕,甚至欣然答應:“嗯,叨擾了。”!
第154章
雕梁畫棟、玉宇瓊樓的鳳凰臺邊,一群小云雀嘰嘰喳喳。
“那個就是昆侖君嗎?”
“是的吧啾。”
“他是來做什麼的呀,為什麼每天都跟小殿下待在一起呀。”
“我也不知道啾,但是小殿下好像很喜歡他呀。”
“長得還挺好看的。”
“有麼啾,人族不是都長一個樣嗎啾。”
“就是,天下最好看的還是我們小殿下~每天看著小殿下高貴的身影,聽著小殿下優美的啾聲,我快要暈倒了啾~”宴秋一臉黑線,轉過頭警告地瞥了一眼,一群五顏六色的小云雀發出“唧唧啾啾”的歡樂笑聲,這才一哄而散了。
宴秋老氣橫秋地嘆了口氣,努力讓自己顯得成熟穩重些:“讓您見笑了,昆侖君。”
那人搖頭:“無妨,喚我郁慈便可。”
郁慈瞥了身邊正襟危坐的小毛團一眼,手指蜷縮了一下。
似乎很想摸一摸那看起來手感就很好的毛毛。
不過那樣對鳳凰未免太不尊重,他面色不變,一向的疏然清冷,心中卻遺憾地嘆了口氣。
可惜了。
他們一人一啾體型差懸殊,性格和經歷也懸殊,倒是意外地投緣。
郁慈雖然面上如傳言一般冷漠威嚴,高不可攀,私下卻十分隨和,某次甚至主動提出,宴秋若是懶得飛,可以坐在自己肩膀上。
寶鏡和寶塵大驚失色,生怕小殿下無意間冒犯了這位昆侖君,但宴秋卻毫不在乎,撲棱幾下翅膀就想飛到郁慈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