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松儒神色驟變:“快把他帶回來!”
引氣的法陣還沒準備好,現在若是掉進去,即使是江宴秋也會死的!
然而!冥河急速暴漲,來自深淵地底發出無比可怖沉悶的咆哮!新一輪地動和噴發已然逼來!
就在李松儒即將不顧一切地把人帶回來時,江宴秋已全然看不清的雙眸,突然朝他們的方向抬起頭。
“不就是……要我當陣眼嗎……”
緊緊抱著郁含朝漸漸變冷的身體,他神色麻木,心臟像是被生生剮去一塊,痛得直不起腰。
“好……我答應……”
“師門恩重一場……從此我與昆侖,兩不相欠。”
他抵著郁含朝的額頭,喃喃道:“等我拔出這柄劍……就把血喂給你……你等著我……一定會讓你活下去……”
被昆侖得到郁含朝的遺體,還不知他們會做出什麼事……
不如賭……那唯一的一絲希望……
他們會在深淵盡頭的冥河重逢。
他會讓郁含朝活下來。
江宴秋已經麻木僵硬的身體微動,不知從哪里涌出力氣,“看著”已經逼近至眼前的魔柱。
然后緊緊抱著郁含朝,閉上眼,滾落而下。
——第五卷 ·終——!
第152章
啾啾啾。
宴秋艱難地睜開眼。
一縷晨光透過梧桐木的縫隙照進來,把它鋪滿柔軟枝葉和軟乎乎羽毛的小窩照得溫暖又舒適。
光線有些刺眼,它打了個哈欠,往小窩深處縮了縮,然后伸出一只毛茸茸的小翅膀,把臉整個遮住。
世界重新陷入黑暗。
宴秋滿意地抖了抖羽毛,金紅色的小小的喙微張,就要重新陷入黑甜鄉。
然而,天不遂啾愿。
它還沒來得及進入黑甜鄉,就聽見那煩人的啾啾聲再次響起,像是有好幾只鳥,貼著它的耳朵啾啾個沒完。
宴秋憤怒地睜開眼,睡意全消:“大早上的,吵什麼呢!”
——它發出的,也是清脆的啾啾聲。
只不過,它的叫聲更加優美華貴,充滿玄妙而神奇的韻律,哪怕正在發脾氣,聽起來也無比悅耳。
吵醒它的,是兩只青綠色的大鳥,和一群花花綠綠、五彩斑斕的小云雀。
宴秋翻了個身,用自己圓滾滾的屁股和短短的尾羽面對它們。
兩只青綠色的大鳥有著無比修長和流暢的身形,寶石一樣的羽毛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它們對視一眼,面露無奈,但更多的,還是對面前金紅色小肥啾無盡的寵溺和柔情。
可那群五顏六色的小云雀可顧不得那麼多,哪怕被宴秋嫌棄一通,聽到它憤怒的啾啾聲,就像喝了假酒一般,整只鳥飄飄欲仙,粉的、白的、棕的、藍的……齊齊往宴秋軟和舒服的小窩里一撲,歡快地擠成一團。
差點被這群肥鳥壓扁的宴秋:“……”
“——嘰!”
它憤怒的啾聲響徹云霄。
.等到徹底清醒,又是小半天過去了。
宴秋打著哈欠,任由一只大鳥幫它梳妝打扮。
其實說是梳妝,也只是理順它被睡得有些凌亂的毛而已。
不過它實在是太小一只了,整只啾像極了風中一只球,蓬松的金紅色羽毛一點也不威風凜凜,短短的翅膀尖簡直讓人懷疑能不能拖動這具圓滾滾的身體。
“沒事,下去吧,我自己來。”宴秋懶洋洋道。
幫它梳妝的那只鳥恭敬地退下,面色還有些遺憾。
于是,高高的梧桐木上,只剩宴秋一只鳥了。
它扇了扇翅膀,舒服地站在枝頭,遠眺這遠方的日出。
大片的云霞像是打翻了天庭的水彩墨臺,呈現出無比瑰麗的色彩,赤紅與金為主導,又漸染成霜楓、琥珀、絳紫色,巨大的鵬鯤時而化魚,時而化鳥,在浩瀚壯闊的云海間不斷起伏,蜃和云鯨吞吐著霧氣,幻化出仙境一般的樓臺。
在“手可摘星辰”的鳳凰臺,每天都能看到這樣的場景。
但它還是看得無比認真。
——是的,宴秋是一只鳳凰。
或者更確切地說,是天底下最后一只鳳凰。
它出生時,鳳凰全族已經飛升的飛升,隕落的隕落了,就連親生父母的面也沒見過,它還是寶鏡和寶塵費勁千辛萬苦,借來昆侖石,用那一簇點燃的天火孵化出來的。
宴秋時常坐在這個地方發呆,一坐就是一整天。
對于它們這個種族來說,時間的流逝,只不過是宇宙洪流中的一粟而已。
——宴秋出生后足足花了一千五百年,才長成現在一只手掌大的毛團呢。
但不知為什麼,今天起床后,它一直有些心神不寧。
就像是……胸口悶悶的、漲漲的,有種前所未有的酸澀感,讓啾很悵然,好像忘記了什麼很重要的事一樣。
最終,宴秋還是將其歸結于昨天做的一個夢。
夢里……它似乎變成了一個人族的修士,進了一個什麼宗門,有一個整日板著臉活似有人欠他錢的哥哥,有一群熱熱鬧鬧的朋友,閑暇時呼朋引伴,邀三五好友下山游玩,也經歷過危機重重、驚心動魄的險境,但大多最終化險為夷,歡呼雀躍。
似乎是很精彩、很充實的一生。
但它總覺得悵然若失,心里空落落的。
因為總覺得……
它好像忘記了什麼很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