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半跪在地,卻依舊牢牢將江宴秋護在胸前,不露出分毫。
王睿依的眼神滿是不可置信:“……掌門真人!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李松儒從云端緩踏而至,一柄飛劍從側空而出,卻被他用兩指攔住。
是赤紅著雙眼的江塵年。
“李、松、儒——”全然不剩半點風度的江氏家主嘶吼著:“昆侖——你給我去死!!”
他被當胸一點,重重倒飛出去。
李松儒收回手:“若是今日江潤在此,與我交手還能有五分勝算。塵年,你還太過年輕……此事與你無關,昆侖時候不會追究,我不愿對你……對江氏再動手。”
他嘆息道:“怪只能怪,江氏千年未有的鳳凰血,竟會落在你弟弟身上。”!
第151章
江塵年咳出一口血,赤紅的雙眼微微睜大:“你他媽竟然——!!”
李松儒目光憐憫。
命運如同自洪荒奔涌至今的巨獸,終于在最后時刻,露出殘酷的獠牙。
——是的。
千里迢迢趕赴冥河,他的目的,自始至終,就不是叛逃的韓少卿。
而是自以為瞞過昆侖,跟隨眾人一路跋涉,悄悄來至冥河的江宴秋。
上玄之變——或者更久之前,他就已起疑。
月姬明對江宴秋非同尋常和執著,在場人有目共睹。
調查出江氏那孩子竟罕見地生來具有純種的鳳凰血后,太清峰的案幾的燭火一夜未滅。
——但更諷刺的是,其實早在得知真相的下一秒,李松儒內心就已做出了決定。
在江潤的至交好友、江宴秋敬重信賴的師長之前,他更是仙門魁首、肩負著天下蒼生的昆侖掌門。
——還有什麼,比能凈化世間門一切邪祟、又能一遍又一遍、無限復原己身的鳳凰,更適合充當鎮壓冥河魔氣的容器呢?
這得天獨厚的血統,甚至不需要上古昆侖陣的存在!
這是天道賜予人族的一線生機。
——江宴秋自己,就是最精妙、最完美的昆侖陣。
只需要一個小小的引氣法陣……
李松儒嘆息地收回視線。
下一秒,漆黑的骨刃擦著他的側臉而過,險險地劈下幾縷鬢發。
即使已經認不出曾經的老對頭,蕭無渡卻能憑著所剩無幾的理智,分辨出就是方才是這人對江宴秋下的手。
他眼中魔氣翻涌:“竟然敢動本座的人……”
辟邪一瞬間門黑氣越發濃郁,借著身后浩瀚的魔氣,蕭無渡的修為陡然攀升至化神初階!
——但他卻未能與李松儒繼續纏斗。
一位昆侖劍修翩然而至,擋住身后白穆清偷襲的同時,勉強接住了辟邪與蕭無渡昏天地暗戰成一團。
那人神色凝重,朝李松儒點了點頭:“真人!這里交給我!”
王睿依一瞬間門握緊手中的劍:“掌門!你真的要對江師弟出手嗎!昆侖……這還是昆侖的教義嗎!”
一邊是昔日尊崇忠誠的師門和宗主,一邊是倒地不起的江師弟,她頭腦一片空白,攔在李松儒面前,劍卻不知指向何方。
“你們一個個的……”李松儒像是在看無理取鬧的晚輩,神色無奈:“睿依,我以為,你會是這群孩子中最明事理的。”
王睿依手中的劍捏緊又松:“……可是,可是江師弟他!”
可是江師弟在南瀾秘境、在闕城、在上玄的劍道大會,一次次挽救眾修士和世人,現在、現在要對他動手的,竟是昆侖嗎!
不,不是殺!恐怕要是江師弟今日落到掌門手中,后果和下場比死還可怕!
見她神情慌亂,遲遲不愿退開,李松儒微嘆一聲,抬起一只手——王睿依下意識緊閉雙眼,心中無比絕望……有沒有人、還有沒有人!
預想中的劇痛并未降臨。
“李掌門,你的對手是我。”
一道灰衣身影從天而降,玉手輕拂,便輕輕松松地化解了李松儒襲向王睿依的一掌。
王睿依顫抖著掀開眼皮,待看清來人后,雙眼瞬間門瞪圓。
“……落真姑姑?”
那女子姿容尋常,稱作清秀都很勉強,一身灰撲撲的樸素布袍,眉眼間門卻自有一股凜然的銳利和英氣,深邃的眼眸如刀似劍,仿佛能刺穿一切陰霾。
能輕松化去李松儒的一掌,這女子修為必不遜于他,足有化神后期的修為!
那女子甫一露面,在場無人不震驚萬分,險些驚叫出聲!
——竟然是她?!
瑯琊王氏那位避世不出的天才、傳聞中修為更甚王常螢的那位王落真!
耳膜像是被套了個大罩子,周遭打得天昏地暗,江宴秋卻只聽得到沉悶回響的嗡聲。
他的手指忽然微微蜷縮了一下。
好熟悉的聲音……想不起來……在哪里聽過了……
——要是他意識尚還清醒,必然會一眼認出那人的身份。
——因為他的腰間門,還綴著那枚用融金修復的、斷成兩截的玉佩。
那枚玉佩質量連下乘都算不上,卻花了春紅八十兩紋銀,虔誠地放在他的床頭;曾在江氏被人摔成兩瓣,卻被他珍而重之地撿回來,用價值連城的融金修好。
……她的音容,分明與早已逝去的春紅一模一樣。
王睿依瞪大雙眼,急急問道:“姑姑,您元神托生歷劫而歸,不是尚在閉關溫養嗎?”
那一瞬間門,王落真側臉微微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