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魔之體對母體的要求極高,必須是靈力純粹、修為高強的修士,才不會在孕育期間被魔氣污染、或是被體內的胚胎殺死——但與之相對的,為了孕育出胎兒,母體的絕大部分靈力和修為都會消耗在與魔力的對抗中,傳承給胎兒。
這是個極其艱難,無法差之分毫的過程,一旦靈力或魔氣此消彼長,稍有不均衡,脆弱的胎兒就會瞬間斃命。
能誕生于世的仙魔之體極其稀有……而且幾乎每一個,將來都會長成妖孽般的天才人物。
所有人都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劍尊和韓少卿,竟然都是仙魔之體?!
——等等,他們似乎,都是年幼之時就被掌門帶回宗門的!
當年的上上任老掌門,是郁清仙子的同門師兄,兩人自幼青梅竹馬,感情甚篤,所以即使郁清失蹤,與罪孽滔天的大魔牽扯不清,老掌門還是力排眾議,在郁清仙子逝世后帶回了年幼的郁含朝。旁人即使對郁含朝的身世有所揣測,但礙于老掌門,明面上也不好說什麼,只能私下暗戳戳地磋磨小郁含朝。
隱隱約約,一個極其可怕的答案呼之欲出。
江宴秋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韓少卿。
“難道是……昆侖大陣?!”
嘆息消逝在風聲之中,韓少卿神情無悲無喜:“你猜得不錯,我那師尊強忍著對混血種的厭惡將我帶回宗門、收我為徒——”“為的就是幾十年后,劍尊支撐不住之時,由我來充當新的陣眼。”
……仙魔之體!
原來是這樣!
只有仙魔之體,才能生生世世鎮守在無盡峰,源源不斷地將地底連通的冥河魔氣吸納入體內!
尋常修士吸納魔氣,只會走火入魔、爆體而亡;而純正的魔物,魔氣于它們而言乃是靈丹妙藥般的大補之物,只會助長其修為、變得愈發兇殘嗜血!
……只有從小抱回仙山長大,對仙門充滿歸屬和責任感的仙魔之體能做到!
偌大昆侖,只有郁含朝一人鎮守無盡峰,壓根不是因為他是天下最強、或是其余化神修士推脫逃避……是因為只有他能做到!
原來是這樣……竟然是這樣!
怪不得劍尊即使被過于磅礴的魔氣反噬,在泉水池底差點走火入魔,也壓根沒想過向任何人求助,甚至在闕城那一劍以為自己臨到極限后,身體掌控權讓渡給副人格的同時,還不忘封死殞劍峰!
怪不得韓少卿自幼性格乖張厭世……他那樣天生早慧之人,恐怕早就看出了表面慈愛的師尊內心的不喜,恐怕更早之前,就猜出了自己未來既定的命運和李松儒將其帶回宗門的真正目的!
郁含朝,韓少卿。
何其相似。
仙魔之體,年幼失怙,天才劍修……無數人將他們放在一起比較,夸耀昆侖天才輩出,夸贊韓少卿簡直就是第一個郁含朝。
原來前面等著他的,并不是名滿天下、鮮花載道,而是一條昏暗的歧路,通向的,是他早已既定的宿命。
久久無言。
王睿依、郝仁他們,此時均是沉浸在巨大震驚之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就是你要的答案。”
“為了所謂的天下蒼生,像劍尊那樣活成一個可悲的符號,永生永世被可笑的責任困死在那種鬼地方寸步不離,日日夜夜忍受著魔氣侵蝕的痛苦……呵,抱歉,我拒絕。
寧可我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我!”
漆黑的鶴氅翻飛,韓少卿直直地看向江宴秋。
“現在你明白了——不錯,我就是這樣的人。”!
第148章
說完這句話,韓少卿閉了閉眼,胸口劇烈起伏了兩下。
然后直直地看向江宴秋,不放過他臉上任何一絲神情。
來自深淵的魔氣呼嘯著席卷而上,他漆黑的袍角翻飛,眼底有冷酷的決絕。
江宴秋深吸了一口氣。
無人注意,韓少卿右手的小指微微蜷縮了一下。
他已經做好準備……面對那人或不可置信、或失望厭棄的目光。
——但他不在乎。
或許那個闕城初見的午后,只是一場如幻如夢的鏡花水月。
短暫相交后,又各自分道揚鑣。
江宴秋松開扶著伍柳齊的手站起身,靜靜地回視韓少卿,神情沒有絲毫變化:“你把我……和把你自己,想成什麼樣的人了。”
韓少卿剛要揚起譏笑弧度的嘴角頓住。
“你以為你這麼說了,我就會大失所望、恨鐵不成鋼,然后把你當成自私自利之人,唾棄不齒你的行徑?”江宴秋語速越來越快,甚至快到有些凌厲的咄咄逼人。
“——韓師兄,你是在看不起我,還是看不起你自己?”
韓少卿瞳孔微微放大。
江宴秋一口氣說完這番話,喘了兩口氣,看起來比剛剛才剖析了一番內心的韓少卿還激動。
——他從來都認為,為了拯救一部分人,犧牲另一部人的生命是可笑的。
哪怕這個“一部分人”是天下蒼生,而“另一部分人”,僅僅只是一個人。
如果有人甘愿站出來成為那個殉道者,他會無比欽佩;但如果是強迫、甚至在對方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讓他做出犧牲……那跟謀殺又有什麼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