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一路上做了足夠的心理建設……他好像還是不擅長,還是沒有做好準備,去面對這樣一個完全不同的韓少卿。
他緊緊攥著狂云,不死心地囁嚅著:“因為我知道,韓師兄不是那樣的人!這、這一定不是出自您的本意!您平日看似不著調,卻是昆侖最負責、最優秀的大師兄!對!一定、一定是有什麼苦衷!”
砰——他重重地被擊飛出去,砸中背后一面小小的石丘,再無力地滑落在地,雙手撐地雙膝半跪,痛苦地咳出一口血。
“——夠了。”韓少卿的笑容完全消失了,魔氣隱隱爬過眉間,平添了幾分帶著邪氣和煞氣的俊美。他俯視著地上痛苦咳嗽的伍柳齊,無比冷漠道:“再敢提昆侖兩個字,不要以為,我真的不敢殺你。”
江宴秋他們終于在伍柳齊一邊吐血一邊掙扎著要說些什麼前趕到,一邊一左一右攙扶起受傷不輕的伍師兄,一邊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
……這時候就少說兩句吧您嘞!
王睿依神色凝重,深深地看向韓少卿:“他不僅是你的師弟,更是一條無辜的人命……少卿,就算你決意叛出宗門,又何至于對無辜之人下手!”
岑語眼見伍柳齊都被打成這樣了,還嗚嗚嗚地朝韓少卿的方向掙扎著要說些什麼,恨鐵不成鋼得拳頭都硬了,恨不得一拳把伍柳齊揍清醒。
望著昔日的同門,韓少卿神色冷漠:“我說過,如果不想死,就現在、立刻滾回去,只要你們不主動招惹,我不會對你們出手——但要是再過一會兒,等我的耐心耗盡,可就不一定了。
”
他冷漠的目光從一行人中不帶一絲停頓地略過,最后停留在江宴秋身上。
兩人四目相對,時間仿佛停滯了一瞬。
韓少卿突然開口:“宴秋……追到這里,我是不是可以認為,你已經改變了注意?”
瞬間,除了失魂落魄的伍柳齊,眾人目光頓時唰地看向江宴秋。
郝仁的神情有些微妙的怪異。
先前伍道友他們開口的時候,明明還“不聽不說”“再問找死”,怎麼輪到江師弟……這怎麼,還雙標呢。
江宴秋頂著眾人灼熱的視線,平靜地回視韓少卿:“那我可能要讓你失望了。”
“我來這里的目的之一,其實跟伍師兄差不多。”
“……只是,想要你親口說出的一個答案罷了。”
他話音未落,其他幾人都是神色一變,岑語急忙想上來捂他的嘴,王睿依則是閃身攔到他身前,小心翼翼地觀察韓少卿的神色。
——不要命了嗎江師弟!前車之鑒你伍師兄還躺在那兒呢!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預料,韓少卿并未生氣,甚至輕笑了一聲,宛若嘆息一般:“事到如今,答案與否,有那麼重要嗎?”
江宴秋平靜地回視:“是的。對我來說,很重要。”
韓少卿:“如果我告訴你,我就是這種人呢。”
他微微一笑,突然提起一件看似毫不相關的事:“說起來你可能不信……但你當年剛拜入昆侖那會兒,我是真心想收你為徒的。”
江宴秋瞳孔微微放大。
他們站在對立面遙遙相望。
時間在那一瞬仿佛靜止,倒流回多年之前的那個午后。
他們一個是前途光明、大有可為的掌門親傳,一個是初入仙途、前途未卜的練氣弟子。
韓少卿懶洋洋地坐在上首靠近正中的尊位,江宴秋偶然間抬起頭,便看見他狐貍似的不懷好意的笑容。
——那年的新入門弟子只有他一個人被剩下,他聽見韓少卿突發奇想要收他為徒,除了內心暗暗吐槽這人的不著調……其實心里,還是有幾分感動的吧。
只是他不會說出口告訴那人的……要是被他知道了,狐貍尾巴指不定又要翹得多高。
“只可惜,我那好師尊不同意,臨到頭,還是被他橫插一腳。”韓少卿嘆息道:“那可能是最后一次,我在明面上忤逆他的決定了。”
江宴秋定定地看著韓少卿,不知道他為何要突然提起這麼一件事。
韓少卿面上最后一絲懷念的神色稍縱即逝。
“你知道,李松儒為何要收我為徒嗎?”
“……”難道不是因為他骨骼清奇,被掌門真人一眼相中,從此帶回昆侖,收為親傳弟子親自教養?
“呵,明面上流傳的說法,的確是這樣,”韓少卿語帶嘲諷,“他們昆侖代代掌門,這麼多年下來,真是連借口也不帶換的。”
“——你可以理解成,我未來既定的命運,就是第一個郁含朝。”
所有人都愣住了。
雖然在很多人眼中,像韓少卿這樣極具天賦的天才劍修,將來很可能會成為第一個劍尊……但這種話,是絕對不會從韓少卿本人口中說出來的。他們在座之人,也不會誤以為韓少卿是在虛榮自夸。
那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韓少卿神色嘲諷之意更濃:“畢竟,誰讓骯臟的混血種,天生的仙魔之體如此稀有呢。”
“什麼?!”
江宴秋雖然隱約聽說過劍尊身世的傳聞,從那邪里邪氣的副人格也能看出一些端倪——但他怎麼也想不到,韓少卿居然也是混血!
郝仁神色滿是震驚,低聲道:“仙魔通婚孕育子嗣,雖然在修真界眼中是有辱師門的奇恥大辱,但私底下,這樣的混血其實并不在少數,我們在北疆看到的那些奇形怪狀的其實就是——真正難得的,是陰陽各占一半,外表與凡人絲毫無異之人,也就是傳說中的仙魔之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