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我做錯了,我辜負了你的真心,我罪該萬死,你想怎麼折騰回來都行,但即使是關押在天牢地底,最窮兇極惡、罪大惡極的囚犯,也應該有改過自新的機會……宴秋,我求求你,我祈求你的仁慈和寬恕。”
他張開懷抱,無比卑微:“……讓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這番低微到塵埃里的深情告白,不知道原主聽了會有什麼反應,反正江宴秋是渾身寒毛豎起,十分惡寒。
原主早已魂飛魄散,該說抱歉的那個人早就不在了,現在擺出這副深情的模樣給誰看啊?
而且你醒醒啊蕭無渡,白醫仙就站在我身后呢,你自己看看說這些話合適嗎!
白穆清揪著江宴秋的一小片袍角不料,佝僂著背,把自己蜷縮成一團,對蕭無渡對旁人的深情告白沒有絲毫反應。
他的腦子里,那個令他無比厭惡、像寄生蟲一樣的蒼老聲音又響起了。
他無情地嘲笑:“連那個毛頭小子都拿不下,眼睜睜地看著他對曾經的輕敵情根深種、百般殷勤,你還真是沒用。”
慣例地打擊了他幾句,那老者的語氣又變得垂涎而急促:“你還在等什麼,快去取鳳凰血!就在你面前!你瞎麼!你這個廢物,知不知道這是多麼寶貴的東西,不識貨的東西!”
他劇烈地喘了幾口氣,意識到這姓白的小子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懵懂無知、任他擺布的小毛頭了,只得強行壓抑怒火,換了一副誘哄的語氣:“之前那次是意外,誰也沒想到,竟然會有人在那小子年幼之時給他下過毒……咳咳,不過老夫可以保證,這次絕對萬無一失,再沒有半分差錯,經過鳳凰血改造過的你的道體,再加上老夫千年的修為傳承,我們倆聯手,一定能屹立在修真界的頂端!”
白穆清愣愣地看著江宴秋那截雪白的后頸。
他想起了一些事。
不過……全都是無比痛苦的回憶。
.當年他還是意氣風發的少年醫修,行走江湖,廣施醫術,很快嶄露頭角,獲得“妙手醫仙”的美譽,意外結識了魔宗少主蕭無渡,也像無數話本中的主角那樣,意外在一個秘境中,幸運得到了大能一縷的傳承的殘魂。
也就是傳說中的“老爺爺”。
他本以為正邪不兩立,自己跟蕭無渡只會相看兩厭,成為不死不休的對手;就像他本以為老爺爺真的只是一位時不時指導自己功法修煉,無比慈祥的老者一樣。
直到那一天。
直到那個人的出現。
一切都變了。
他跟蕭無渡爆發了有史以來最激烈的爭吵,因為那個眉眼含笑,如檐下初雪般的少年。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蕭無渡可能是無意,卻越來越頻繁地提起那個少年的名字——可能就連蕭無渡自己也不知道,他時常望著那個人的側臉,久久出神。
而最難堪、最惡毒、最令他后悔一生,永遠都無法面對自己的事情,還在后面。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識海中繼承的原本慈祥和藹的老者像是換了個人一般,見到那少年的第一眼,就表現出了無與倫比的垂涎。
他在自己耳邊不斷誘哄:“難道你甘心將情郎拱手讓人嗎?你甘心自己的一切被那個人所取代嗎?”
“你知道怎麼做,很簡單的。”
蕭無渡的日益冷漠和老者無時無刻不休止的誘哄日日夜夜在他耳邊回蕩,令他精神恍惚,幾欲崩潰。
“你說,穆清需要那人的血治病?”
書房中,蕭無渡面無表情、無悲無喜地看著面前的下屬。
“在下絕無半點虛言!”
等神色恍惚地反應過來時,他已經差人將這一消息散布了出去。
啊,白穆清心想,他好像變成另一個完全陌生的自己了。
他竟然也能做出這種事。
……再后來,就是一些人為制造的“陰差陽錯”。
他一直都知道,蕭無渡已經舍不得殺那個少年了。
即使為他治病,他的本意,也只是讓人一點點地放血。
這是他做的第二件,罪大惡極、永不釋懷之事。
——他故意讓蕭無渡那個早就想討好自己的下屬產生誤會,下令將那少年反綁著雙手帶到亂葬崗,放干了渾身的血液。
“真是聽話……好孩子,你做得很好。”
老者的聲音滿意地響起。
白穆清恍惚地看著面前滿滿一桶血液,那濃厚的血腥味,幾欲令他作嘔。
一個時辰前,它還屬于一個鮮活的生命,那個眉眼含笑的少年。
“踏進去,我教你怎麼做。”老者誘哄道:“還差這最后一步,難道,你想功虧一簣嗎?——你那情郎從此以后再也不會變心,只會永遠屬于你一個人。”
鬼使神差地,白穆清停止了反胃和嘔吐。
一只赤裸的腳,邁入浸滿鮮血的木桶中。
……本來應該是這樣。
老者暗中的嘴角裂開到極致。馬上,他就能擁有一具年輕的、擁有鳳凰血的奪舍容器,這新鮮的血肉和軀體,令他無比陶醉。
然而就在這時,意外陡生。
血液順著毛孔浸入軀體,按照他教導的方法閉眼默默運功的白穆清,陡然發出一聲慘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