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們死后,也生生世世被困在初生的冥河之中,化為最初的怨魂。
在這生死存亡之際,無數乘虛境、化神境的大能和強者,耗盡畢生修為,甚至付出生命的代價,將天魔封印在冥河底,至此,才避免災禍進一步蔓延擴大。
但曾經無比繁榮昌盛的鹿鳴古國,卻是徹底淪為魔氣和怨氣叢生的焦土,再無生靈踏足。
而且,封印也會隨著時間的流逝逐年變得虛弱,唯有一代代人以身為陣,不斷加固,才能護佑一方太平。
——就像曾經,江潤、宣榮、王常瑩……他們做得那樣。
密林掩映間,黑綠色的樹枝仿若無骨一般深深垂下。
江宴秋瞥了一眼,便移開視線。
這些植物,也給人很不舒服的錯覺。
好像它們也擁有神智,軀干上長滿眼睛,一直在暗中悄無聲息地觀察著他一樣。
眼下還是找到伍柳齊和其他人為最優先,哪怕這些詭異的植物很大可能不懷好意,江宴秋也沒空理會。
嘩啦——是什麼東西輕巧地落在植物上,帶起一陣樹葉摩挲的林濤聲。
江宴秋目不斜視地繼續往前走,拇指卻已暗中搭在鳳鳴的劍柄上,雖是能拔劍出鞘。
那東西似乎跳躍了一下。
聲音更近了。
就在默默聽音辨位,鳳鳴即將出鞘的下一秒。
江宴秋終于看清了拿東西的樣貌。
——似貓似虎似兔似猴,硬毛間陰有黑氣,猩紅的瞳孔,尖利的牙齒,奇丑不已的長相。只是這一次,沒有咆哮掙扎,而是用一種無比冰冷的眼神凝視著來人。
竟然是燭陰猻!
怪不得他們的血肉能吸引魔物,江宴秋心道。
這天生地長,每絲血肉都由冥河孕育出的玩意兒,對魔物的吸引是致命性的。
那是它們對回歸本源的渴望。
那燭陰猻的利爪泛著銳利的森森白光,似乎能輕而易舉地劃破皮膚和肌骨,下一秒,如同離開弓弦的箭刃一般飛速向他襲來!
江宴秋正要迎戰——突然,令他瞠目結舌、意想不到的一幕發生了。
那燭陰猻蹬腿在半空飛到一半,一剎那,無數藤條樹枝從四面八方涌來!
噗呲——是銳器穿透血肉的聲音。
層層疊疊的藤條樹枝圍成一張遮天蔽日的巨網,像一團黑綠色的巨球一般,將那只燭陰猻嚴嚴實實地圍住。
——原來,它們早就盯上這只渾然不覺的獵物了。
只是在靜靜地等待時機而已。
沒有來得及發出任何一絲慘叫,那燭陰猻轉瞬間被刮風殆盡,血肉順著枝葉的管道向本體和根部運輸,綠色的藤條都呈現出半透明的猩紅。
幾秒過去,枝葉藤條瞬間收回,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
只有一張薄薄的皮毛,輕巧又緩慢地飄落在地上。
一切都只在眨眼間發生。
一場兇悍殘忍,又無比美麗邪異的狩獵。
分食了這只燭陰猻,那些植物像是吃飽喝足一般,饜足地一動不動了。
那些令江宴秋十分不適的視線,似乎也悄無聲息地收斂了許多。
江宴秋的額角不禁滴落一絲冷汗。
所以……他這算是撞了大運,有聞起來更香的倒霉蛋被下鍋?
.密林仿佛走不到盡頭,眼前重復著無比單調的景色。這沉悶灰暗的色調,著實令人心中沉甸甸的喘不過氣來。
江宴秋早就試過,這鬼地方邪門得很,御劍壓根飛不起來。
要是能飛到上空看看前面還有多遠的路能出去,心里也好有個盼頭。
——但就算能飛,他也不敢輕舉妄動。
剛剛那只燭陰猻,就是最好的示例。
在這些邪門的植物眼里,要是冒失地飛起來,恐怕就跟壁虎眼中的飛蚊一般。
腦中浮現出那個畫面,江宴秋剛要打個哆嗦,就聽到前方傳來一聲慘叫!
這聲音……還是熟人!
他神色一凜,立即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奔去。
第一聲慘叫過后,便是刀劍跟宛如金屬的銳器相擊之音,打斗聽起來相當激烈。
當江宴秋趕到時,看到的就是那一幕——膚色黝黑的修士被樹枝藤條五花大綁圍成一個圓球,被圍困在中間身形魁梧之人咬牙奮力抵抗,削鐵如泥的利劍砍斷無數躍躍欲試的藤條落了一地。
萬幸,應該是郝仁功法特殊、專修鍛體之故,血肉修煉得如同鋼鐵般堅硬,才沒被頂端長著毒刺的藤條直接捅個對穿。
但即便如此,情況也相當焦灼,藤條雖然短時間不能奈他何,卻以數量取勝,源源不斷、無窮無盡地把人困在其中,牢籠越老越結實。拖到最后,里頭的人還是只有死路一條。
“郝師兄,你小心些別被燒到!”
江宴秋立即出劍,劍氣席卷著至精至純的火焰而去,那些藤條仿佛遭遇世間最可怕的天敵一般,無聲尖叫退避,然而一挨到火焰,它們就立即自燃起來,火勢不斷向后綿延。
不得已,它們只能不甘地放棄了獵物,陰暗地退走。
失去禁錮的郝仁“咚”地一聲落在地上,看起來好不狼狽。
江宴秋連忙上前把人扶起:“沒事吧郝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