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心。”掌舵的王睿依凝神道,“前面像是有個漩渦,經過時可能會有些顛簸,大家坐穩了。”
那處是峽谷最狹窄的部分,船身幾乎要擦著黑沉沉的山體過去,稍微偏離一絲方向,都會撞得粉身碎骨。
“明白。”
幾道靈光同時亮起,照亮了這一小方天地,眾人合力,維持著船身的平穩。
小舟平穩地駛過那片流域,眾人絲毫不敢放松警惕,當船尾即將駛離時,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陡然,船身劇烈地搖晃了起來!
那顛簸的程度,壓根不像是在狹長的河道中能產生的,簡直如同遭遇了海上滔天的雷電風浪,船頭被高高地拋起又落下,仿佛下一秒就會被無形的巨浪摧毀得粉身碎骨!
眾人均是咬牙增加靈力的輸出,與洶涌的水流焦灼拉鋸。
終于。
那水浪漸漸平息,不甘地重歸平靜,像是陰惻惻的捕食者般,目送著逃脫的獵物遠去。
一船人均是松了口氣。
水面漸漸開闊,日光卻越發暗沉。
在這里,仿佛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只有眼前不斷重復的景色和源源不斷的水流聲,讓人渾然產生一種遠離人世,來到世界盡頭之感,或是他們本就踏上了一條駛向死亡的長河。
他們在黑暗中不知行駛了多久,這樣的環境,很容易讓人產生絕望之感。
就在江宴秋以為自己快要靈魂出竅時,一只手默默伸過來,握住了他的手。
那手掌指節修長,泛著一絲涼意,指腹處有一層薄繭,觸碰到手心時,讓人下意識地心頭一跳。
江宴秋怔怔地側過頭看去。
那人正靠坐在船尾閉目養神,從剛剛開始就沒有絲毫出力的打算,光明正大地坐在最后“劃水”。
副人格眼皮都沒掀,卻仿佛“看見”了江宴秋的注視一般,捏了捏他的手掌心。
他懶洋洋道:“各位,怎麼不劃了,這是準備留在原地過年嗎?”
然而,這句無比欠揍的話,卻仿佛一語驚醒夢中人,如同平地一聲驚雷般,將一船人炸醒。
當意識到自身的處境時,他們不由驚出了一身冷汗!
——不知早在何時,他們就已經駛入羅剎海了!
周圍的海面無比寬廣,一眼望不到盡頭,漆黑的海水染著墨色,深沉不見底。
小舟停在海面一動不動,而他們一船人,竟然就這樣呆呆愣愣地傻坐在原地,不知過去多久了!
他們是什麼時候駛離那片峽谷的?竟然一點印象也沒有!
……原來剛剛那處無比湍急,仿佛要將人吸進去的狹長漩渦,只是個幌子而已!
即使眾人心中一再提醒自己,羅剎海和冥河兇險萬分,前方埋伏了無數陷阱,卻還是在合力通過一個小危機后下意識放松了警惕,被什麼不知名的東西趁虛而入了!
再定睛一看,船底和四周,已經有不少居心剖側的東西圍了上來,虎視眈眈,充滿惡意和垂涎地看著他們。
——要不是郁含朝即使將他們點醒,恐怕都不用那些東西動手,他們這艘船就會悄無聲息地沉默,半點波瀾不會留下。
就像曾經埋藏在這里的無數枯骨一般。
再看四面八方仿佛死水一般平靜的海面,眾人心中都是后怕不已。
看似沒有風浪,沒有海嘯,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往往才是最可怕的。
眾人感激地看向郁含朝:“多謝劍尊。”
“感謝劍尊大人出手相救!”
然后就看到了船尾處那兩人悄悄摸摸牽在一起的手。
“……”
.吃了方才的教訓,幾人都是提起了十二萬分的警惕,按照一個圈的順序,一個接一個確認彼此的狀態是否還正常,一旦有人被這片海域迷惑默不作聲,其他人就會立即使用各種方式將其“弄醒”。
郝仁堅毅黝黑的下巴上,鼓起一個碩大的包。
——那是剛剛他短暫失魂,被岑語毫不客氣地一拳揍上去的。
看那青紫的程度,很難說是否摻雜了些個人恩怨。
江宴秋前面一個是郁含朝,郁含朝前面那位昆侖弟子,轉過來時瑟瑟發抖,連劍尊的一片衣角也不敢觸碰,好在郁含朝也不用他點醒,而是湊到江宴秋身邊,幾乎用一種迫不及待的語氣興奮道:“還醒著麼小宴秋,要是不清醒……那可別怪我做出什麼事來哦。”
江宴秋:“……”
他一把按住對方湊過來的腦袋,滿頭黑線:“謝謝,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
——有誰會在旁邊一直有個人動手動腳的情況下失去意識啊!
就這樣一路互相提醒,他們終于駛入了羅剎海的最深處。
也是其最為狂暴的一片海域。
當年,大能便是以無上偉力深深劃出了一道天塹,從此隔斷海洋與大陸。
還沒靠近,他們就感受到了那千萬年前殘留至今的靈力的余波。
無比宏偉、浩瀚、磅礴。
在那天塹的面前,他們的小舟仿佛巨人面前牙牙學語的稚童,脆弱得一捏就碎。
“做好準備,來了!”
頓時,他們就像進入了某種狂暴的風暴中心一般,癲狂的氣流席卷一切,無序亂竄的靈力仿佛能割傷人的肌骨剔下肉來,狠狠地撞擊著小舟上的每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