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后背已經濕了一片。
事先完全沒跟趙滿樓彩排過,兩人默契演了這出戲,壓力可想而知。
——不知掌門真人信了多少,好歹算是過了這關。
可是……他回望著太清峰。
這背后,真的有什麼不為人知的隱情嗎?
到底是韓少卿徹底入魔,故意說些聳動人心的話誆騙他們,動搖他們對昆侖的信任……還是李松儒當真不如今日表現得這般無辜?
可……他可是昆侖掌門啊。
江宴秋后背浸濕的里衣被風一吹,遍體生寒。
當初在上玄調查出那些驚天陰謀的冰山一角時,他的第一反應,就是向掌門真人求助。
若是連他都有問題……那這偌大的修真界,還有什麼是可信的?還有哪里是安然無恙的凈土?
趙滿樓理了理領口,出聲道:“江道友……”
江宴秋回過神來,見他這副無比正直端方的模樣,挑眉一笑:“我竟不知道,趙兄的口才竟如此之好。”
——他們剛出太清峰,也不知周圍有沒有李松儒的眼線,因此話也不敢說得太直白,只能隱晦地玩笑幾句,哪怕被人聽見了,也挑不出錯來。
趙滿樓先是一愣,然后微微低頭,有些羞澀地笑道:“江道友過譽……我只是……只是不想讓你難做。”
這下,愣住的人變成江宴秋了。
他微微嘆息一聲,然后一把摟過趙滿樓的肩膀:“好兄弟,夠義氣!你這個哥們兒,我認定了!”
趙滿樓:“……”
.冷風這麼一吹,從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太清峰出來,江宴秋深覺連殞劍峰都沒那麼冷了。
護山大陣依然對他沒有任何反應,像見到主人的看家惡犬、上前一陣瘋狂的口水洗禮般,“唰”一下就把他吸了進去。
跟他上次離開時比,殞劍峰似乎沒什麼變化,陳設布置絲毫未變,一點人活動的跡象也沒有。
江宴秋不禁有些失望。
劍尊難道還沒醒嗎?
他熟門熟路地摸進了上次安置昏迷后的郁含朝的偏殿,那張透著寒氣的石床上……
果然,并沒有奇跡發生。
那張刀削般的側臉透著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雙眼緊閉,雙手相疊在胸前,甚至就連姿勢也同上次分毫未變。
江宴秋悄無聲息地走近,搬了張椅子座下,拖著下頜凝望著面前那張堪稱完美的側臉,深深地嘆了口氣。
他小聲嘀咕:“這后勁兒這麼大的嗎……早知道就不喂那麼多了……”
郁含朝毫無反應。
江宴秋拖著下巴看了一會兒,突然玩心大起。
反正四下無人……劍尊也不知道……
內心的小惡魔蠢蠢欲動。
他從儲物袋中……掏出了一只判官筆。
嘿嘿。
反正現在里頭是副人格……誰讓他之前這麼捉弄人的,被自己小小地報復一下也是活該嘿嘿嘿……趁機欺負完全體劍尊……我可能是修真界第一人吧……
那只沾了墨水的筆尖,離郁含朝完美挺拔的鼻梁只有一步之遙。
忽然。
江宴秋微微睜大眼睛。
——他的手腕,被一只指節修長、無比遒勁有力的手捏住。
定在原地,分毫不得寸進。
那泛著金色的雙瞳悠悠睜開。
“……哦?”他慢吞吞道。
“哪里來的壞小鳥,被我抓個正著?”!
第134章
抓著判官筆的那只手腕一抖,漆黑的墨點瞬間滴落在郁含朝潔白無暇的領口,氤氳開來。
還沒來得及使壞就被光速抓包的江宴秋:“……”
他頗為心虛地動了動手指,把判官筆塞回儲物袋,想把那只手抽回來。
……呃,沒抽動。
江宴秋厚著臉皮“嗐”了一聲,若無其事道:“怎麼這麼巧,我剛準備給您掖下被子您就醒了,哈哈。”
郁含朝眼中的金色散去了一些,掩去了一些冷漠的非人感,他一手撐著下頜,一手捏著江宴秋的手腕讓他動彈不得,“哦?是麼,那我是不是還得感謝你。”
江宴秋大義凜然地一揮手:“怎麼會呢,那都是弟子該做的。”
雖然猜到了這具身體的掌控權大概率還在副人格手里,但怎麼說呢,他心里還是有些微的失望。
郁含朝眼睛微微瞇起。
他拖長了音道:“小鳳凰,我怎麼覺得……見到是我,你似乎不是很滿意啊。”
江宴秋假笑:“怎麼會呢,肯定是你想多了。”
副人格微微挑眉,“我與‘他’明明是同一人,不過一體兩面罷了,怎麼好像只有我不受待見,某些小鳥怎麼還搞區別待遇呢?”
江宴秋卻是微微一愣。
好像確實……
雖然知道他們只是同一個人不同的人格,但他心中還是更加尊敬那個光風霽月、正人君子的郁含朝。
……畢竟副人格這副邪里邪氣,一個搞不好就會毀滅世界的樣子。
見他被戳穿心中所想,副人格倒似乎也不是很生氣,反而笑瞇瞇道:“那我是不是可以認為……在你潛意識里,其實與我要更親近些?”
江宴秋:“……”
那倒也是沒見過這麼會往自己臉上貼金的。
他皮笑肉不笑:“那可能還是你的自我意識有些過剩了。”
說回正題,江宴秋問道:“這段時間您一直昏睡不醒,是上次的血還沒徹底消化掉嗎?”
副人格“嗯”了一聲,懶散道:“算是吧。”
江宴秋不禁有些緊張:“那現在呢?感覺怎麼樣?魔氣壓制住了嗎,有再反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