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凝生搖頭道:“左師叔從前是月掌門的親傳弟子,原本才華橫溢,天賦極高,卻意外被魔修所傷……”
他說到一半,突然微微愣住。
等等。
左師叔……當真是因為魔氣入體,才瘋了嗎?
他是月姬明的親傳弟子,向來最是敬仰愛戴這位掌門師尊,平日里,去望月塔也最為勤快……
相凝生突然止住后半句話,猛地看向左玉。
——難道說,左師叔根本不是什麼走火入魔,打傷同門被關押在地牢,也另有隱情?!
那一瞬間,相凝生遍體生寒,有一肚子疑問即將脫口而出。
左玉似乎若有若無地看向他的方向,突然輕笑了一聲。
然后手臂上突然涌出一股靈力,強行掙脫困住自己的那名修士,就這麼跑了!
那人勃然色變:“——不好!”
他生怕這瘋子傷人,卻只見左玉風一樣迅捷地奔至高懸著的天空之城的邊緣,縱深一躍——就這麼跳了下去!
在場之人都嚇了一跳,急忙想要追上前去。
——從這麼高的地方掉下去,這人還能有命嗎?
萬丈之上的狂風將那人臉上的臟污吹起一片,露出一小片潔白如玉的側臉。
依稀能從這張臟兮兮的面孔上,看出當年的風華絕代。
他突然大笑了起來,然后竟不知從何處召喚來了一柄飛劍!
像是許久未使用過靈力,已全完忘卻了般,憑借著一點修士的本能側坐在劍身上,飛得歪歪扭扭,印著旭日與朝陽,盡情地在云海中翱翔:“哈哈哈……我們走……下山嘍!”
眾人目瞪口呆。
然而就這還不算完!
一位面色冷峻,一瘸一拐,顯然傷得不清的上玄弟子,竟然不顧頭痛欲裂,強行召喚出飛劍,同樣縱身一躍,緊緊跟在那人身后飛去!
要是此時江宴秋在場,一定會驚呼一聲,認出那人——這不就是望月塔塔底巡邏,害的他差點暴露的那位上玄修士嗎!
圍觀了一切的眾人:“……”
失去了唯一兩個清醒著的同門幫手的相凝生:“……”
眾人面面相覷,一時間都有些不知如何評價。
倒是一改對上玄的刻板印象,其中一人同情地看著相凝生:“你們上玄——挺自由奔放的哈。”
相凝生癡呆地看著那兩人離去的背影,艱難道:“追上去的那人……就是傳言被左師叔重傷的弟子,也是他的嫡親師弟。”
“——欸??!”
有人摸著下巴,喃喃道:“這位左道友,究竟瘋沒瘋啊?”
另外一人聳肩:“管他呢,誰知道——干活兒要緊!”
至于這一切,又是另外的故事了。
.李松儒和妙空大師,帶著身后浩浩蕩蕩的一群修士降落到地面上。
這位昆侖掌門深深地看了一眼江宴秋:“江小友……你做得很好。”
江宴秋方才已勉強從白衣人跟月姬明同歸于盡的震撼中緩過神來,只是眼圈還有點紅:“……見過真人。”
李松儒溫和到:“不用行禮,宴秋,這次……多虧有你,若是讓月姬明吞噬幾萬神魂,完全融合邪功大成,恐怕再無人能打敗他。你是修真界的英雄。”
江宴秋搖頭:“不是我一人的功勞……應該是多虧了許多人。”
多虧有睿依師姐的傳音紙鶴、無數修士將自己生死置之度外地攔住月姬明拖延時間、及時趕到救援的昆侖和上玄……和最后一刻,選擇犧牲自己,和月姬明同歸于盡的白衣人。
是他們所有人,堅持到了最后一刻,才拯救了修真界。
李松儒又是長嘆一口氣,沒說什麼,只是摸了摸他的頭,溫和道:“回去好好休息,這次累壞了吧。”
一直站在一旁,雙手合十,微微斂目的妙空,此時也睜開眼,蒼老渾濁的眼神倒映著江宴秋的身影。
“江小友……貧僧也需謝你。”
妙空神色蒼老慈悲,深深向他行了一禮。
江宴秋連忙把人扶起來:“大師,你這是做什麼大師。”
蒼老的褶皺耷拉在眼皮上,妙空的嗓音說不出的蒼寂:“釋真……是我看著長大的,他有一顆佛心……卻走錯了路啊。若是四象乾坤聚陰陣大成,他便真的一錯到底,再無回頭,永世無法超生。”
說起釋真大師,江宴秋也沉默了。
他沒有立場替闕城那麼多枉死的百姓原諒釋真,卻也無法打從心底真的對他恨之入骨。
——或許的確如妙空真人所說,他分明有一顆佛心,只是走錯了路吧。
倒是還有一件事。
江宴秋看著滿目瘡痍的仙山,“掌門真人,上玄和仙山這些弟子該怎麼辦?”
李松儒摸了摸辛辛苦苦蓄起的長髯,笑道:“放心,我看到你們的傳信后已然料到這副局面,醫修正在趕來的路上。”
.手掌中的靈光收起,在一群翹首以盼、無比緊張、炯炯有神的目光中,神色嚴肅的中年醫修斟酌片刻后說道:“大部分并無大礙,神魂略有震蕩損傷,需得好好休養至少三月余,不會留下什麼后遺癥。”
相凝生先是松了口氣,然后又緊張道:“那其他人呢?以后不會變成傻子吧?”
中年醫修看了他一眼:“暫時未到那般嚴重的程度,但境界跌落是必然,日后或許會留下偏頭痛的毛病,也更易被心魔糾纏,還是要多加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