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真的那樣做了,他晚上會做噩夢的!
青黑色的手臂泛著可怖和不詳的氣息,已經近在咫尺。
靈力在經脈中涌動,由于太過激蕩,甚至激起一股沸騰的熱意!
——他要在這里,正面攔下月姬明!
江宴秋微微仰頭,瞳孔中倒映著交織亂舞,占據半壁天空的巨手和青色巨人。
咚、咚、咚。
他仿佛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五指山一樣的手掌,裹挾著無比陰寒的邪氣,重重壓下!
鐺——狂亂的氣流對撞,發出巨大的爆破聲,天地仿佛都為之震蕩!
江宴秋的發簪被吹飛,如瀑的烏發飛舞,一只手擋在眼前,艱難地睜開眼。
他的身前。
白衣人伸出一只手,神情淡漠地擋在他的正前方。
那手掌指節分明,腕骨消瘦突出,無論如何也不能跟“孔武有力”兩個字掛鉤。
然而就是這簡簡單單的動作,竟硬生生地攔下了比他打上幾百數千倍的青色巨掌!
他面無表情,看著滿身眼球的月姬明,仿佛在看一件死物,滿頭銀絲在空中飛舞。
“你的對手是我……師兄。”
——千年之前,青絲如瀑,卻任憑披散著不肯用木簪束起的修士,百無聊賴地看著身旁溫文爾雅的俊秀青年,不滿地抱怨:“師兄,你為何又要下山歷練,那些凡人有什麼好救的,反正也就活個幾十年,一茬一茬的沒完沒了。”
面對師弟這般大逆不道的發言,俊秀溫雅的青年也只是無奈搖頭:“師弟,莫要這麼說。凡人雖然壽命短暫,卻依舊頑強不息地艱難求生,人物高低貴賤,他們的命,跟修士同樣重要。
”
那性情乖張的修士不滿地哼了一聲,卻也未再出言反駁。
于是俊秀青年嘆了口氣,微微一笑:“總披散著頭發像什麼樣子,過來,我替你束發。”
時光流轉,曾經乖張不屑的笑容褪去,那人面容扭曲,被無數鎖鏈困在法陣中,烏發一夜間變作銀絲:“月!姬!明!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俊秀青年看著跪伏在地的男子,嘆息一聲,神情憐憫:“師弟……我沒有比此刻更清楚,我想要什麼了。”
“我想要追逐的,是長生。”
——千年之后,他瞳孔猩紅,滿頭銀絲在空中飛舞,仿若鬼魅一般,仰視著面前早已不成人形的青黑肉塊。
他們都已經面目全非。
一千年……真的太久了啊。
久到足以讓朝代更替,國家覆滅,久到最熟悉信任的親人反目,久到讓他們都變成了怪物。
白衣人嗤笑一聲:“師兄,這麼多年沒見,你怎麼活成現在這鬼樣子了——長生,果然沒你想得那麼容易啊。”
江宴秋駭然抬頭。
什麼?!
這白衣人,竟然跟月姬明是師兄弟?!
……他當初玩笑般的猜測這人是不是上玄弟子,竟然一語成讖。
還是個千年前的老古董。
月姬明冷冷地“看”著白衣人,似乎有瞬間的怔愣。
但很快,他的神色便恢復了古井無波:“你竟然……當初……沒有死……”
聽到這話,白衣人突然哈哈大笑了起來。
他笑得實在是太暢快、太開懷了,笑得前仰后合,險些直不起腰。
良久,他才按了按眼角笑出的淚水:“見到我沒死,是不是很驚喜,很意外?是不是覺得當初的計劃天衣無縫,絕對能讓我連個全尸都留不下來?”
“可惜啊,師兄,沒能如你的愿……”他嘆息著,笑容像波紋一樣隱去了,“當初是你第一次妄圖馴化和利用那眼珠子的力量,卻不料,當著所有支持你的仙山長老的面遭其反噬,不僅沒有馴化成功,反而差點被那鬼東西污染,抽干神魂。”
“于是,你們想到了一個絕妙的辦法。”
“你們決定安撫它,投喂一個修為和神魂同樣強大的‘食物’喂給它。而還有什麼,比因為擔憂你的安全前去查看,卻不小心撞破你們秘密的我更合適的呢?”
白衣人無悲無喜地看著月姬明,仿佛在講述一個局外人的故事。
“可惜,你們那時候并不知道望月塔的作用,也不知道該如何將神魂投喂給它——于是,你們嘗試了許多辦法。”
“你們驚喜地發現,只要讓其感受到巨大的痛苦和絕望,再頑強的神魂,也有波動顫抖的瞬間。只要那一瞬間,就能讓鬼眼珠子乘虛而入,慢慢蠶食。”
——他被無數能讓任何一個心志堅定者跪地求饒的極刑和酷刑差點逼瘋,只渴望能得到解脫,哪怕神魂被吞噬后,元神再不能輪回轉世,真正徹底的身死道消。
然而,他卻沒有死。
不僅沒有死,還變成了上玄一縷白色的怨魂,帶著無盡的怨氣,日日忍受神魂割裂般的獄火炙烤。
他歪過頭,似乎是真心實意地感到好奇:“師兄,多活了這幾百年,是不是很爽啊?”!
第123章
寥寥數語,卻足以令江宴秋直接瞳孔地震。
——他雖然猜到白衣人的身份不簡單,估計大有來頭……卻沒想到背后還有這樣一番恨海情天。
怪不得他一直一副戾氣十足,性情乖張的大反派模樣,動不動就想覆滅上玄。
——要是換成其他任何一個人,被自己的親師兄和信任的門派長老背刺,遭受如此慘烈的折磨,還因為這股怨氣,被困在仙山幾百年……恐怕早就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