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話是萬萬不能在蜃面前說出口的,江宴秋只能順著它的貝殼紋路順毛,小聲道:“咱們貝殼大人多厲害吶,外面的野花小草也就圖一樂,真要看幻陣大師,還得是我們貝殼大人。”
蜃被夸得暈頭轉向,找不著北,小小的觸角也越翹越高。
江宴秋再接再厲,小聲道:“再說了,不就是幾滴天山仙露嗎,咱們又不是沒見過世面的小貝殼,什麼好東西沒見過,我儲物袋里頭那些先天后天的靈寶,哪樣不緊著你先吃了?”
幽冥寒曇:“?”
幾年下來吃空了一個儲物袋起碼幾千上品靈石的蜃陷入沉思。
好像是哦。
江宴秋作為飼主,著實有錢又大方,沒委屈過貝殼。
因此,對于他竟然私下里找別的花而不是找自己這件事,蜃決定大人有大量地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此算了。
然而,蜃這邊好不容易哄好,幽冥寒曇卻不樂意了。
它氣得整個花都在抖,撲簌撲簌地,甚至掉了不少花粉也葉片。
……什麼叫“外面的野花”,它堂堂幽冥寒曇,多少昆侖弟子捧著仙露來上供,它都懶得多看一眼,竟然被這麼個鄉下來的破貝殼比下去了?!
而且……難道它說的是真的嗎?這個人類真那麼有錢,好東西管吃管夠,連天山仙露這種寶物都不放在心上?
幽冥寒曇內心幾度糾結,連火都發得斷斷續續的。
江宴秋這邊終于把小貝殼哄好,客氣道:“多謝前輩,在下在幻境收益良多,既然事情已經辦成,就不打擾您了。”
終于要離開可怕的劍修同門聚集的觀劍洞,他的心情是快樂的,是飛揚的,是激越的。
江宴秋快樂地走出崖洞。
……沒走動。
他低頭看去。
是一株青綠色的藤蔓,蠻橫地纏著他的腳腕,攔住了他的去路。
江宴秋:“……”
他抬起頭,看著氣鼓鼓的幽冥寒曇,一時摸不著頭腦。
“啊這,我是有什麼東西還沒結清嗎?”
幽冥寒曇搖晃著花瓣,話里話外都在傳達著一個訊息:人類修士,本大爺賴上你了,是不是很激動?是不是很興奮?盡情感恩戴德吧。
江宴秋:“……”
他面無表情地一把扯下藤蔓:“養不起,告辭。”
——他到哪兒整這麼多天山仙露給這朵霸王花喝啊?
這也太能吃了!太敗家了!
竟然被拒絕了……
幽冥寒曇氣得整多花都在抖。
它都屈尊降貴、心甘情愿地離開觀劍洞,跟著這個人類修士離開了,對方不感天動地跪地痛苦,竟然還拒絕?!
它從來沒受過這種委屈!
江宴秋:“看,今天不就受了。是不是覺得人生體驗更豐富了?”
幽冥寒曇:“……”
眼見這個人類絲毫不為所動,作為花生經驗十分豐富的霸王花,它花咕嚕一轉,試圖以利誘之。
——只要把我帶走,就能隨時隨地、各種場景之下都能跟早已仙逝的劍修前輩切磋,得到他們的指導哦!怎麼樣,心不心動?
江宴秋不為所動,面無表情:“我沒事做,整天要跟他們切磋練劍做什麼?我又不是受虐狂。這次來,只是為了劍道大會臨時抱一抱佛腳罷了。”
幽冥寒曇:“……”
可惡,竟然是條昆侖罕見的咸魚!
來觀劍洞,甚至不惜貢獻全部身家湊出天山仙露的劍修,哪一個不是心懷著對劍道的崇高理想?怎麼會有像江宴秋這樣真的只是為了準備個劍道大會,做到這種地步的啊!
江宴秋客氣道:“還有什麼事嗎前輩?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走嘍。”
衣領上夾著的小貝殼動了動觸角,發出無聲的輕蔑。
呵呵。
幽冥寒曇:“……”
不行!它受不了這種氣!
江宴秋無情地轉過身。
……就見眼前似乎有什麼東西彈射了出去。
他定睛一看。
……竟然是一朵又小又圓,白白嫩嫩的小曇花。
它只有成年人半個手掌那麼大,從纖白的花瓣到鵝黃的花蕊都是迷你版,因為怒氣還顫顫巍巍的,顯得分外可愛。
此時,這朵氣呼呼的小曇花就這樣別在他的另一邊衣領上,跟蜃遙遙相對,貼在他的脖頸旁邊氣喘吁吁。
江宴秋:“……”
他緩緩道:“你不要告訴我,這就是幽冥寒曇的本體。”
他僵硬地回頭看去。
果然。
寒潭中央,早已空空如也。
江宴秋:“……”
不是!不至于啊前輩!為什麼要做到這個地步!
這是徹底打算賴上他了嗎!
修煉到幽冥寒曇這個境界和修為,其實已經擺脫了自己原生本體的限制,某種意義上已經變成另一種生物了。
它雖然長得像曇花,但跟“曇花”已經完全是兩個物種了,自然也不用真的每天喝露水、根系連著水源,要是樂意,日后甚至能修煉出人形。
……但這也不是直接把自己拔下來跟著陌生人類離開老家的理由啊!
江宴秋的內心幾乎是崩潰的。
早知道對方脾氣這麼大,這麼有氣性,說什麼也不能為了安撫蜃當著幽冥寒曇的面這麼刺激人家啊!
但事情已經發生,生米都煮成熟飯了……
總不能強行把人家從自己的衣領上摘下來再栽回去……
江宴秋無奈地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