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闕城受到最大打擊、最破敗的,便是皇城和周圍的皇子府。
畢竟蕭衍之才剛搞完事,馬上釋真大師又整這出。
昭武帝一生皇子公主眾多,這些人要麼在某處完好無損的別院擠一擠,要麼只能選擇睡在屋頂都被掀翻的原府邸,十分狼狽。
但最可憐的……還是流離失所的百姓。
很多人一生的心血、家人、朋友……都折在里面。
百廢待興,災后重建的工作,永遠是最難的。
這下那群恨不得爭得頭破血流的皇子,反而一個個都跟啞巴了似的。
——不做這個出頭鳥,至少還能混個閑散王爺當當,反正下半輩子是吃喝不愁的。
但要是坐上那個皇位,可就不好說了。
沒聽說那個可怖的大魔頭專挑最有可能繼承皇位之人下手嗎?沒看到流民營的暴動要直取狗皇帝的腦袋嗎?
要想享那個富貴,也得有那個命在啊!
這時候呼聲最高的,反而是五皇子。
一來太子去世后,他在這群皇子中間門算是年長,又曾立下赫赫戰功,百姓和兄弟們還是比較服他的。
二來……沒聽小道消息說嗎?這次五哥那位側室喬夫人被大魔頭寄生后還能安然無恙,就是因為他跟昆侖那邊無比厲害的仙師有交情!甚至這次大魔頭禍亂,就是仙師出手拿下的!
這下還有誰敢惹他,一個個都陪著笑臉,左一個“五哥”右一個“臣弟”的,生怕表忠心表晚了。
連帶十七皇子的地位都水漲船高,雖然連貴妃倒了,但人家仙師對他青眼有加啊,指不定這小子有什麼過人之處呢!
.五皇子是三天后回來的。
他的盔甲上沾滿泥土,已經臟得不能看了,胡子拉碴,臉頰都瘦得凹進去,只有一雙眼睛炯炯有神,仿佛能放光一般。
至于他的經歷,又是一段奇遇了。
當初護城軍和流民被判官筆一起打包帶走,竟然把他們傳送到了百里之外一處人跡罕至的山頭。
最妙的是,這座山的山大王是個開了靈智的低階妖獸,差不多有煉氣巔峰的修為,殺個把凡人就跟喝水一樣。
但傳送過去的,是烏泱泱幾千號人,還是最彪悍的那批流民和訓練有素的官兵。
雙方對峙了兩天一夜,護城軍和流民被迫達成統一戰線,一起對付山大王和他手下的小弟。
他們東躲西藏,極其狼狽,一起貓在山洞里躲避襲擊,一起喝泉水、吃野果,反而在這種極端情景下被迫放棄敵我紛爭,開誠布公地聊了聊。
大部分有良知的護城軍本來就對吃不飽飯,迫不得已揭竿而起的流民懷抱著深深的同情,得知他們破滅的家鄉、背井離鄉的遭遇后,想起家中的老母幼兒,不由得落下淚來。
就連五皇子也沉默了。
他開始反思,父皇這樣做……真的對嗎。
最終,他鄭重地向流民承諾,只要大家能活著回去,自己愿意上書請奏,勸父皇收回成命,并大開糧倉賑災。
而大部分流民,見識到了護城軍悍不畏死地執行命令,即使為了保護這些造反之人,也不惜沖在第一線御敵,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他們雖然不識字,心中卻也涌起了深深的震撼。
這群人不打不相識,反而因為這次共同御敵,惺惺相惜起來,甚至還有不少年紀小的護城軍和流民處成了兄弟。
他們本來……也都流著相同的血脈啊。
.五皇子率領已經不分你我的護城軍和流民回城時,心中本來是十分忐忑的。
畢竟他的確算違抗了軍令,違抗了父皇的圣旨。
然而,看到幾乎淪為廢墟的闕城時,五皇子:“……”
我就走了三天,不是三年吧。
——我家呢??
?
.喬夫人被家丁保護得很好,再加上有江宴秋給的療傷圣藥,雖然傷口還有些隱隱作痛,但至少比其他受了重傷的難民好多了。
她不顧眾人勸阻,正扶著腰照顧受了重傷的難民和老人小孩,下巴瘦得全尖了,臉上還泛著淡淡的愁容。
只有忙碌,才能讓她短暫忘卻那些煩憂,和心底深深的,對五皇子和擔憂和思念。
“……阿斐!”
馬蹄聲由近及遠,喬斐剎那間門轉過頭去,臉上寫滿了不敢置信。
塵土被馬蹄揚起,鞭子甩下,細長的馬蹄在破敗龜裂的小道上飛馳。
那張熟悉的面龐,此刻胡子拉碴,沾滿塵土,一點都看不出往日的尊貴。
可眼淚一瞬間門從喬斐的眼中涌出。
“……應郎!”
他們緊緊相擁。
好似世間門再也沒有什麼能讓他們分離。
.“……我可能,并不是那個位子最合適的人選。”
茶水的熱氣漂浮。
良久的沉默后,他緩緩說道。
這里是碩果僅存的一處屋頂完好的偏殿,除了窗欞砸壞了兩個,掉了點墻灰,其他桌椅板凳倒是齊全。
五皇子這話一出,簡直驚起蛙聲一片。
“皇兄何出此言?”
“五哥你在說什麼啊五哥!”
“我們是真心實意地想推舉你的!”
五皇子深吸了一口氣,苦笑道:“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但經過這次的一切,我突然發現……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