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是郁含朝,扣著他的后腦勺,把他按進了懷中。
眼前的漆黑,是對方衣服的布料,遮住了他的視線。
……是跟小師叔一樣的味道。
淡淡的冷松和新雪的氣息。
很好聞,讓人覺得很安全,很可靠。
……他們真的是一個人。
沒什麼比這個懷抱,更能讓江宴秋直觀而沖擊地意識到這一點。
他鼻子一酸,自暴自棄地想推著郁含朝的前胸抬起頭。
后腦勺卻被按得更緊。
這完全是抱小孩子的抱法。
郁含朝力氣極大,卻依然讓人明顯感受到他的手足無措。
好像他有生以來,從來沒有這樣抱過另一個人。
江宴秋閉關這兩年,個子比以前高了一些。
他也不是被人像抱小孩子一樣抱在懷里的年紀了。
他閉了閉眼,把蓄在眼中的淚水擠出來。
報復似的,全抹在郁含朝一塵不染的白衣上。
郁含朝一動不動、甚至堪稱縱容地讓他“打擊報復”。
這個懷抱……
他用盡畢生的修為克制,才讓自己不要輕輕顫抖。
那種靈魂都在戰栗的感覺,讓他惶恐又喜悅。
“嗯。”
“抱歉,讓你這樣傷心,全是我不對,你想怎麼發脾氣都行。”
“你想要郁慈,我就變成郁慈的樣子;你想要我把他還給你,只要你需要,我就讓他長長久久地陪著你。”
“這樣可以嗎?”
江宴秋有些吃驚。
……還有一點不好意思。
郁含朝這樣誠懇的道歉、堪稱縱容的態度、沒有底線的有求必應,反而讓他很快冷靜下來,開始反思自己的不對。
好像的確是他反應太大了。
……還像小孩子那樣,對劍尊大人說了那麼無理取鬧的話。
他老臉一紅,咳了兩聲,連忙從郁含朝的懷抱中掙脫出來。
“不、不用,我也有不對的地方,是我太激動了。”
小師叔跟劍尊本就是同一人,相同的記憶和靈魂,因為人家的身外化身死了,劍尊本人還沒說什麼呢……
郁含朝眼中閃過轉瞬即逝的惋惜。
但他將這份情緒隱藏得很好,目光看起來仿佛依舊淡淡。
江宴秋掏出絲帕將哭花了的臉擦干凈,還是背對著郁含朝的。
回想起剛剛自己對著劍尊嚎啕大哭……啊啊啊救命!這也太社死了!能不能把劍尊腦子里剛剛的回憶通通刪掉!
然而想起自己在眾目睽睽之下被郁含朝瞬移帶走,留下的面面相覷、目瞪口呆的一群同門……
救命。
真的社死他媽給社死開門了。
壓根沒有臉踏出回去面對眾人的腳步……
足足做了十分鐘心理建設,等情緒平穩下來,他才吸了吸鼻子:“劍尊大人,我們回去吧。不知道他們是不是還等著呢。”
郁含朝淡聲道:“你若是現在不想見他們,我們就單獨回昆侖。”
江宴秋:“……啊?”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似乎有隱隱的笑意在郁含朝面上一閃而過:“我已經傳音入密,除了留下收拾殘局之人,讓奚武帶著他們先行回去了。”
江宴秋:“……”
原、原來是這樣嗎。
他心中為郁含朝無言的體貼無比感動,于是又像是好了傷疤忘了疼的小動物,挨挨蹭蹭到劍尊的身旁。
他現在肚子里倒是攢了一大堆問題了。
“劍尊大人,您分出那具身外化身……是因為昆侖地脈的大陣,問題已經很嚴重了嗎?無盡峰所在的那方翻轉倒置的小世界,是否就連通著所謂的上古大陣?您強行出關,為了摧毀四象聚陰陣又消耗了那麼多靈力,會不會有什麼問題?”
其實這也是他心底最憂慮的問題。
十幾年前劍尊就重傷強行出關過一次,不得已才分出化身跟著他,眼下又因為闕城之事耗費這麼多靈力……
“無妨。”郁含朝微微垂首看著他,將一根手指搭在鳳鳴上。
江宴秋猝不及防,只見鳳鳴無比欣喜地在劍鞘中震動,它已經很熟悉郁含朝的靈力了,甚至撒嬌似地回應了一股清澈輕盈的靈力。
……原來他在用實際行動向江宴秋表示,自己并無大礙。
那股劍氣和靈力雖然泛著愣愣的寒意,威懾之力卻一無既往。
也只有鳳鳴這種沒心沒肺的才上趕著愿意跟寒霜貼貼。
江宴秋:“……”
對你們劍修寡言少語的刻板印象加深了。
.哭也哭過了,誤會也解開了。
之前再狼狽的模樣劍尊也不是沒見識過,對此江宴秋十分厚臉皮,啊不,接受度良好地全然忘記了自己剛才的哭腔。
但他暫時還有些別的事情,還不急著回昆侖。
因此江宴秋十分體貼道:“耽誤劍尊大人時間門了,要不……您先行回去?我還有些個人私事。”
郁含朝:“……”
他沉默了足足十幾秒,才緩緩道:“郁慈也是我,他承諾過你的事,也是我做出的。”
江宴秋:“……”
怎麼老是忘記這茬。
他在闕城經歷的一切,也都是跟小師叔結伴一起的來著。
……要怪就怪這兩張臉實在長得太不像了。
“可是昆侖大陣那邊沒關系嗎?”
郁含朝一臉的“反正來都來了”,淡淡道:“不急于這一時。”
簡直十足的昏君相。
江宴秋:“……”
要是被掌門真人知道劍尊被他帶壞成什麼樣,估計要被逐出昆侖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