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宴秋半途昏過去,還是被劍尊郁含朝救回昆侖,也不知道倒霉的何公子后來怎麼樣了……
“沒死,被我撿回去了。”師玄琴大咧咧道,“何家知道他并非親生后不愿認他,真是可憐啊,人類就是這麼冷酷無情,明明也將其生養長大,愛若明珠,一旦知道跟自己沒有血緣關系,也能轉瞬間殘酷得如同陌生人一樣。”
江宴秋:“……”
跟一個魔物談論“你們人類冷酷無情”這個話題,總覺得哪里怪怪的。
不過,沒死就好。
只要活著,就有新的希望,就有新的故事。
“倒是你,小仙師……”師玄琴充滿興味地看著他:“你不在你的昆侖好好呆著,跑下山來這鬼地方干什麼?還有你身旁這人——”他不由多看了郁慈兩眼,目光中有一瞬的狐疑閃過。
總覺得,有股莫名的熟悉之感。
……算了,不管了。
師玄琴懶洋洋地收回目光。
他一個大魔頭,為非作歹尋歡作樂才是正經,管他們仙門做什麼。
“我下山……”江宴秋意識到自己被對方繞進去,猛地止住話頭,黑線道:“我為什麼要告訴你?話說,你這副打扮,還隱藏身份潛入這里,簡直不要太可疑好吧?我還想問你是準備做什麼呢。”
出乎意料地,師玄琴竟相當坦誠:“想我告訴你?可以啊。”
江宴秋:“?”
他笑嘻嘻道:“小仙師,你求我啊。”
江宴秋:“……”
告辭。
“誒誒誒,別急著走嘛。”師玄琴袖中伸出一條白綾把人的手腕纏住,硬生生把江宴秋往回拉了幾步。
郁慈眸色一沉,長劍就要出鞘——“……切,怎麼這麼開不起玩笑,你們昆侖劍修真沒意思。”師玄琴連忙把白綾收回去,免得真被郁慈一劍斬了。
他拍拍手,好整以暇:“想問我的話,至少也得找家上好的酒樓,客客氣氣地請上我一頓吧。”
“——你說對吧,小仙師?”
.“如何,滿意了嗎,現在能勞駕您開開金口了嗎?”
師玄琴放下筷子,將最后一只雞翅塞入口中,骨頭都沒吐。
真的很難令人想象,他那張櫻桃大小的嘴,是如何張成這樣的血盆大口的。
江宴秋:“……”
上一次看見這麼吃雞的,還是黃鼠狼。
“還行吧,就是雞腿燒得不夠味兒,應該多劃幾刀,再腌一會兒的。”師玄琴遺憾道:“你們人類也就這點做得格外突出——飯燒得比較好吃。”
江宴秋:“……”
我們人類這麼一無是處真是抱歉了哈。
不愧是千年前就被封印,曾在修真界呼風喚雨的大魔,折騰人的手段的確有一手的。
又是要沐浴,又是要玫瑰花瓣和漂亮侍女,就連雞燒得不入味了些也要嫌東嫌西。
真是難為何公子了。
師玄琴擦了擦手:“你們想問什麼事來著,問吧。”
江宴秋跟郁慈交換了一個眼神,“第一個問題,你來闕城做什麼?為什麼要喬裝打扮隱藏身份,潛入流民營中?”
“……哦呀哦呀,小仙師——”師玄琴笑嘻嘻的,眼中閃過一絲奇異的光芒,“你們是真沒發現嗎?”
江宴秋下意識追問:“發現什麼?”
師玄琴把一只筷子交叉地懸在另一只筷子之上,借由這小小的支撐點,勉強維持著岌岌可危的平衡。
“——龍脈啊。”
江宴秋先是一愣。
然后迅速反應過來,心中重重一沉。
“闕城的龍脈……不,應該說是大宛的龍脈,出了問題。”
他眼睛微微瞇起,“很大的問題——能徹底終結這個朝代的那種。
”
.良久。
酒館樓下,一群半大少年正在當街踢蹴鞠,不小心裝翻了沿街小販的茶點鋪,一群人罵罵咧咧,引得許多人圍觀,吵得不可開交。
而他與師玄琴隔桌對望,鴉雀無聲。
茶水的熱氣緩緩漂浮上升,氤氳在他們中間,使師玄琴視線中的一抹銳利顯得有些模糊。
江宴秋張了張口,才發現自己嗓音有些干澀,“……什麼意思?”
“龍脈……是指什麼?昭武帝他們這個血緣姓氏嗎?為什麼說龍脈出了問題?”
他的問題一個接著一個脫口而出。
師玄琴慢悠悠道:“龍脈,自然就是你想的那個龍脈了。你可以將其理解為,與一個國家、一個朝代,或是皇室息息相關、有著千絲萬縷聯系的‘氣’。”
“當這個國家覆滅,百姓生靈涂炭,或是遭逢天災人禍而舉國滅絕——”“那龍脈,自然也就斷了。”
他話音剛落,兩只交疊在一起,岌岌可危地晃動著的筷子,終于無法維持平衡,“啪”地摔到了桌上。
江宴秋一怔。
怎麼會這樣……
就在不久前,他還赴了老皇帝的壽宴,與一堆不認識的皇子公主觥籌交錯、塑料社交。
皇宮燃起千盞宮燈,照得偌大的殿宇宛如不夜天。
仿佛這盛世之景,能長長久久、千秋萬代。
江宴秋緊接著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師玄琴轉著筷子:“小仙師,難道你不知道,對我們魔修、魔物來說,進益最大的大補之物,就是龍脈之氣嗎?”
江宴秋還是頭一回聽到這個說法,微微愣住。
“——也是,這麼多年過去了,知道這一點的魔物都寥寥無幾,更何況你們仙門修士了。
”師玄琴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
“什麼精血、骨肉、魂魄——這些都不過是退而求其次的選擇,只有那些沒追求的低等魔物,才想著利用這些東西提升修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