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竟然這麼多!
江宴秋差點裂開,強行忍住了到嘴邊的“先別戴了都先拿回來吧”。
很快,喬夫人便從博古架上找到了那枚裝著護身符的香囊,遞給江宴秋,小心翼翼道:“仙師……這護身符,有什麼問題嗎?”
江宴秋也不好說得太過嚴重,只道:“有一些發現,尚不確定。夫人,先借用幾天,您不介意吧?”
喬氏連忙搖頭:“當然,您直接拿去都成。”
房門一關,江宴秋便立即打開香囊,再次檢查里面的符紙。
——同鸝妃的一樣,符文本身沒有什麼問題。
未免遺漏,江宴秋將明黃色的符紙遞給郁慈:“小師叔,你看看呢。”
郁慈掃了一眼:“靈紋飽滿,符力充盈。制符之人,修為應在玄光以上。”
竟然都在玄光之上了……
那就更不對勁了。
白菜價、甚至半送給闕城百姓的護身符,便都是煉氣期弟子繪制的,可能性都極低。
哪兒冒出來的玄光境這麼閑,整天沒事做給闕城的老百姓畫護身符?
那真是圣僧中的圣僧了。
江宴秋呼出一口氣。
接下來,便是外頭的香囊了。
他拎起那枚小巧精致的絲帶,輕輕嗅了兩下。
最先聞到的,是一股帶著花香的冷香,這應該是喬夫人愛用的熏香,還有他托玉桃贈給她的安神香,喬夫人應該每晚都老老實實點上了。
江宴秋心下微松。
看來鸝妃應該是例外,喬夫人這邊暫時沒……
不對。
手指僵在原地,江宴秋表情凝固,心下一沉。
藏在眾多濃郁的香氣之下——千真萬確。
的確是燭陰猻的制成的香燭。
短時間內接連聞到這股帶著些黏膩的香氣,江宴秋臉色不太好看。
不僅是因為那個沉重又可怕的猜測,還有被迫浮現在他眼前的記憶畫面。
蒼衡劍派眾人撕心裂肺的吶喊,粗眉——那個叫周齊的小弟子,臨死前夾雜著些許恐懼和疑惑的神情。
如果少林真的在謀劃著些什麼……
不可原諒。
秘境之行,最后有上百名弟子命喪其中。
他們有的是宗門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有的是師兄弟口中交口稱贊的老好人,有的雖然資質一般,卻也是父母、師長心中獨一無二的孩子、徒弟……
整個修真界為之震動,對年輕一代弟子造成巨大打擊,有的小門派直接陷入青黃不接的尷尬局面。
而現在,是整個闕城,數以萬計的普通凡人。
他們有的是皇宮貴族,有的是千里迢迢跋涉逃難的災民,更多的,只是勤勤懇懇生活,為了一家老小、兄弟姐妹,掙一口辛苦錢的普通人。
但哪怕萬分之一的可能,真的引來了魔物。
凡人在它們面前,壓根沒有一絲一毫反抗的機會。
.“怎麼了?”
江宴秋怔怔抬頭。
郁慈沒什麼表情,眼神卻十分關切,還有一絲隱約的緊張。
江宴秋扯了扯嘴角:“……小師叔。”
“我沒事,只是想到了些不太好的回憶。”
“……都過去了。”
郁慈猶豫著抬起手,輕輕拍了拍他的頭。
江宴秋:“……”
捂著腦袋,不知所措。
小師叔,你對自己的手勁是不是缺乏清醒的認知。
重新定義“輕輕”。
郁慈僵了一下,不著痕跡地收回手。
江宴秋抱了一會兒頭,雖然小師叔的“慈愛”這一下來得猝不及防,但他卻感覺好多了。
“小師叔,我想去趟流民營看看。
”
他看向郁慈,嚴肅地分析道:“沒有搜集到足夠多的證據之前,我們不能去定慧寺,那樣反而容易打草驚蛇。萬一引起釋真大師警覺,就更不妙了。他一個伏龍境,唯一能察覺到不對來救我們的,只有楚辭師兄,那真是葫蘆娃救爺爺了。”
郁慈:“……”
他似乎是想說些什麼,但最后,還是默默地閉了嘴。
“現在還不是最壞的結果。”
畢竟他們接觸到手的,只有鸝妃和喬夫人這兩個人所持有的護身符有問題,樣本量太小,還不足以支撐論據。
再者,對面目前還算按兵不動。
來闕城這麼久,暫時還沒聽到過魔物傷人的消息。
那至少說明,還沒有任何一枚護身符上的燭陰猻香引來魔物。
“事不宜遲,”江宴秋道:“我們趕緊出發吧小師叔。”
.城西,流民營。
江宴秋輕輕吐了口氣。
眼前所見……比他預想的情境還要差上百倍。
當初在城郊,他跟郁慈為了低調,混進難民的隊伍一同進城,所見所聞都沒有這里的凄慘。
畢竟有力氣跋涉到這兒,滿滿路途中,已經篩選掉了一大半人。
染上疾病的、餓到沒力氣走路的、老弱婦孺……
而現在。
稻草做成的窩棚下,每一間都躺著無數痛苦呻吟、或氣若游絲的流民,大多都面黃肌瘦,臉頰瘦得凹陷下去,孩子的數量尤其少,很小的孩子,被母親抱在懷里,胳膊腿細瘦得仿佛一折就斷,黑漆漆的眼睛圓圓地睜著,在不足半掌的小臉上顯得更大,好奇地看著這兩個陌生人。
體型稍稍健壯些的中年人,都被拉去干活兒掙工錢了,因此留下來的,都是些老人孩子,和身體實在虛弱的。
江宴秋沉默片刻:“……咱們進去吧,小師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