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江宴秋卻是轉頭不提:“麻煩你帶路了。”
.昨晚過后,喬夫人的身體狀態確實好了許多。
雖然面色還有些蒼白,憔悴的病容卻是消退了,此刻還有精力依靠在矮榻上,腰后墊了個軟枕,身前蓋了條蠶絲薄被,依稀能看到圓潤的小腹線條。
褪去病容,更能看出喬夫人是怎樣一位蛾眉斂黛、婉若幽蘭的美人了,即便懷有身孕,也無損她的美貌,反而增添了幾分柔和的母性。
此刻對方正噙著一抹淡淡的笑意,全神貫注地繡著手中的紅肚兜,見到來人,不禁手下一頓,銳利的銀針刺破指尖,瞬間流出一滴鮮紅的血珠。
江宴秋:“……”
此情此景,不知為何令人有些心虛。
喬夫人卻絲毫不覺,目光盈盈地看向他們,微微福身:“多謝仙長所贈的仙符,果真是神仙之物,妾身這兩日感覺精神好多了。”
她目光宛如秋水,卻帶著一股決絕的韌勁:“仙師,您有什麼需要了解的,盡管提問,妾身絕不會有半點隱瞞。哪怕對妾身不利之事……妾身也絕無二話。”
江宴秋:“別緊張,就是了解一下情況,我們不會對你做什麼。”他想了想,說道:“哪怕是五殿下真要做什麼,我們也會酌情攔著的。”
喬夫人目光凝滯了一秒。
然后露出一抹苦笑。
美人不愧是美人,就連苦笑也是凄婉的。
明明江宴秋說得十分隱晦含糊,她卻仿佛也從中獲得了莫大的安慰。
好似一個人赤著腳,在冰天雪地里前行了許久,突然有人遞出了火把,讓她烤烤凍得僵硬的手腳。
雖然暫時無法完全改變她的困境……也足以給人以莫大的安慰了。
“這樣說可能有些冒昧……但是夫人,我還是需要跟您確認一遍。”
“這個孩子,確定以及肯定,是五殿下的嗎?”
喬夫人握緊了手中的肚兜。
她身上總是帶著股南地女子的婉約,很少直視對方的眼睛看人。
但此刻。
可能是剛剛江仙師的那番話給了她鼓勵,又或許是手中的這只小小的肚兜給她的力量。
她抬眸,直視著江宴秋的眼睛,無比認真道:“妾身能用自己的性命起誓,絕對沒有做出過半點對不起殿下的事。”
于是。
江宴秋也無比認真地回道:“我相信你。”
.“……定慧寺有什麼奇怪之處?”
喬夫人咀嚼著這個問題,柳葉眉微蹙,陷入思索。
在江宴秋問出這個問題之前,她不到三十載的人生,從未考慮過,定慧寺能有什麼奇怪的。
——那不是闕城人逢年過節都愛去的地兒嗎?
喬夫人還是待字閨中的少女時,每年就跟著父親祖母去上香,成家后,五皇子每年也會帶著一大家子前去祈福,皇室尚且如此,更不用提普通老百姓了。
然而問出這個問題的是江宴秋江仙師,她還是仔細思索了一番,不放過記憶中任何一絲細節。
“要這樣說,卻是跟往年有些不一樣。”良久,喬夫人才說道,“今年的香火好像格外的旺盛。”
說完這句話后,就連喬夫人自己也嘴角抽了抽,覺得自己說了句廢話。
——定慧寺的香火哪年不旺的?
江宴秋卻道:“不打緊,夫人你能想到的任何信息都不妨告訴我們。”
——這其實是符合邏輯的。
雖然因為天災人禍、頻繁的戰事,再加上魔修肆虐,大宛的總人口減少了,但正是由于動蕩不安的生活、親人朋友的離世,才讓苦難中的人們下意識想要尋找精神寄托。
宗教無疑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即使在江宴秋穿來之前,科技已經高度發達的那個年代,依舊有很多人在各式各樣的信仰中尋找寄托,甚至有散盡家財、把全副身家投入進去的。
也不知道他們最終有沒有到達所謂的極樂凈土。
這種行為不評價對錯,有時候是個人的悲歡,也有時候是一個時代的興盛衰亡。
見江仙師不僅沒有嫌棄,反而面露鼓勵之色,喬夫人捏著紅肚兜,又是一番苦思冥想:“還有的話……寺里的老主持心善,收留了很多無家可歸的難民,那些人一個個蓬頭垢面,又黑又瘦,連件像樣的衣服也沒有,看著著實令人心生不忍。”
難民?
江宴秋愣了片刻,很快反應過來,是當初他們進城時,排隊看到的那一波流民。
“我上次聚會聽姐妹們說,本來朝廷不愿再接收全國各地來的流民。一來影響治安,城內屢屢發生命案;二來,太醫院說人口住得太密,容易鬧出瘟疫,每日施粥賑災,糧庫也堅持不了太久。”
“還是定慧寺的高僧心善,說實在收容不下的難民,可以送到他們那邊去,不僅出錢搭建了臨時的窩棚,每日兩餐稀粥還是供得上的,至少……不會把人餓死。”
喬夫人嘆息道。
她家境雖然不錯,又是堂堂皇子的側室,縱然不忍心善,也幫不了太多人,只能多往定慧寺跑幾趟,為家人和腹中的孩子祈福的同時,多捐一些香火錢。
江宴秋聽聞后,沉默片刻。
上次去定慧寺調查,他們直接被小沙彌帶去了后殿,釋真大師全程陪同,他也沒好意思提出要去別的地方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