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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心想快速結束這邊跟蕭無渡的交手戰,去看看那個莫名引人在意的小仙師怎麼樣了,卻發現對面,那個瘋了一般的魔宗少主突然停下了所有攻勢,像是被按下暫停鍵一般,愣愣地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師玄琴:“?”
小鬼頭,真是個不要命的瘋子。
不過,他可沒興趣知道瘋子都在想些什麼。
見蕭無渡似是不想再打,他也樂得停手,幾個瞬息便往江宴秋那里去了。
卻沒想到。
蕭無渡比他動作更快。
——他像是忘記了什麼是御劍,忘記了怎麼運轉靈力一般,只知道呆呆愣愣地邁出雙腿,不顧一切地、跌跌撞撞地向江宴秋的方向跑去。
——仿佛哪怕只是慢上一秒,美夢就會在轉瞬間戛然而止,徹底醒來。
那個猜想,那個午夜夢回,他甚至不敢細細思索的念想。
那個閉關之時,無時不刻不在圍繞著、折磨著他的幻影。
江宴秋。
他猩紅著雙眼,甚至趕在師玄琴前一步,轉瞬間來到了江宴秋的面前。
那張臉。
那張午夜夢回時,那張無時無刻,不讓他痛徹心扉,幾欲發狂,讓他無數次祈禱時間能夠倒流的臉。
此時就如一個一戳就破的泡沫美夢一般。
無比真實地呈現在他面前。!
第54章
腰側被硬生生剮去一片皮肉,那種疼痛,足以讓心志堅定的壯漢疼得滿地打滾。
江宴秋渾身都在顫抖,緊咬著下唇悶哼一聲,聞到了嘴里的血腥味兒。
他感覺到自己的衣服之下,有什麼在慌張地左右拱來拱去,似乎想鉆出來,看看他到底怎麼樣了。
是蜃,它醒了。
江宴秋咬牙,又硬生生把躁動的小貝殼按了下去。
就算是在擔心他,此刻也絕不是蜃出來的時候。
于是,江宴秋剛安撫完慌張的蜃,一抬眼,就看到了幾乎令自己魂飛魄散的一幕。
蕭無渡此刻,就站在離他不到兩米的地方!
啊啊啊啊啊你不要過來啊!
這股濃濃的心理陰影感……
的確是他記憶中熟悉的那張臉——讓人拳頭癢癢,真的很想給他一拳的那種!
蕭無渡似乎……比以前瘦了。
如果說之前還算邪魅狂狷,充滿令人腿軟的王霸之氣,此刻的蕭無渡,臉頰凹陷進去很多,面色帶著經久不見天日的慘白,而且絕對是長年累月沒睡好而特有的躁郁狀態。
江宴秋甚至有一瞬間幻視那種兇猛的大型犬,因為長久的饑餓,肋骨瘦得凹陷進去,緊實的肌肉依然給人以十足的壓迫感和威脅感,仿佛只要取下他的止咬器,便會立即將人撲倒在地,大快朵頤。
那雙因為充血以及極度的興奮而亂晃渙散,顯得有些神經質的瞳孔,此刻正一眨不眨,一錯不錯地盯著他。
蕭無渡的聲音很輕。
仿佛剛剛睡醒,又像是還在夢游當中。
仿佛生怕聲音再大一點,就會戳碎這個再完滿不過,又再脆弱不過的夢境。
“……是你麼,江宴秋?”
江宴秋:“……”
頂著身后相凝生他們驚詫到驚恐的目光,他扯了扯嘴角,尷尬一笑。
“哈哈,我要是說魔宗少主他認錯人了,你們信麼。”
《傾華》江宴秋和我廬陵江宴秋有什麼關系!半毛錢關系都沒有!
蕭無渡依然緊緊盯著他,像沙漠中瀕死的旅人,緊緊盯著前方虛幻的,卻能救命的綠洲。
他繼續用那夢游一般的聲音道:“絕對不會錯。”
“我就是化成灰,也能把你認出來。”
趕來的師玄琴還在狀況外,但他還是下意識擋在江宴秋身前,跟蕭無渡站成了對立面:“小家伙,你認識這瘋子?”
剛剛還是江仙師,怎麼就瞬間變成小鬼了……好吧,您歲數大您說了算……
江宴秋道:“呃,以往勉強算是有些淵源吧,不過不重要,都過去了。”
“是麼,”師玄琴微微一笑:“真是會招蜂引蝶,竟然連這種人都能招惹上,真有你的啊小仙師。這人看起來,可不像是跟你只有‘一點淵源’啊。”
江宴秋:“……?”
江宴秋:“被狗咬了一口又被狗盯上,那能是我的錯嗎?”
卻不想,聽到他這番無語吐槽,師玄琴這大魔頭也不知是哪根笑點被戳中了,噗嗤一聲,然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好像江宴秋說了個多了不得的笑話。
“小仙師,你還真是有趣,難怪……對面對你窮追不舍,瘋狗咬了一口惦記到現在了。”
師玄琴終于笑夠,擦著眼角的淚水:“放心吧,小仙師。你我也還算有緣,看在先前你還算守信的份兒上——本座考慮考慮,可以勉為其難護住你。”
“畢竟,本座此生最討厭的,就是不知天高地厚的瘋狗。”
直到此時。
看著捂著肚子臉色蒼白,還不忘跟師玄琴插科打諢的江宴秋。
看著他蜷縮在別的男人身后,以一個被保護者的姿態。
蕭無渡仿佛才如夢初醒。
有鏡子碎裂的清脆聲響,好像先前所有、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場他不愿醒來的噩夢。
世間萬物重新倒映入他的瞳孔。
江宴秋。
活生生的江宴秋。
能跑能跳,能跟人插科打諢,還沒有被放血的江宴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