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此時,被繼子用厲鬼一般的眼神恨恨鎖定,何楊氏雖然因為心中有鬼犯怵,但很快,她便為自己找到了絕佳的理由。
“佩兒,你都不知道,我跟你爹這段時間有多擔心你。”何楊氏腳下一顫,便“正好”倒在了何老爺懷中,她面容露出恰到好處的悲戚,掏出帕子拭了拭眼角:“將來這偌大的家業都是要交到你手上的,我跟你爹還能圖你什麼呢,不就是圖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嗎?”
她拽著何老爺:“你讓老爺看看,你現在都變成什麼模樣啦?退了那絕好的親事不說,還把這來路不明的狐媚子迎進門,鬧得府上人心惶惶,咱們家都快變成整個芙蓉鎮的笑柄了!這一切不都是那挨千刀的魔物害得麼!為娘幾天幾夜沒闔眼,花大價錢請大師要了驅邪除魔的藥,不指著你念娘的好,怎麼能當著下人的面這麼說為娘啊!”
何老爺聞言,也是面色一緩。
看來小老婆雖然妒忌成性、刁蠻潑辣了些,到底心不壞,大是大非還是知道的。
這件事,是佩兒做得過了。
何佩之眼中流出兩行血淚:“你們口口聲聲說什麼‘挨千刀的魔物’,我就問問你們!小琴他在府上這麼久,有做過半點錯事麼!有做過半點害人之事嗎!就憑他是魔物,便生來該死麼!”
除了何老爺和何楊氏,不少下人都畏縮地避開了他的目光。
其實,說實話。
他們并不是打從心底多麼厭惡排斥這位“少夫人”。
雖然她放浪形骸,時有出格之舉,但他倒也確實不曾做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
對下人,他都是像看待螻蟻一般,平等地無視。不賞賜贊揚,卻也不動輒責罰辱罵。
何老爺那十幾房小妾,還多有爭風吃醋,打罵下人出氣的呢,更別提何楊氏了,悄無聲息死在她手里的未降世嬰孩,和沒挺過去磋磨的年輕姑娘還少嗎?
對比下來,小琴可算是相當“好說話”的女主人了。
可問題就在于,他是魔物啊。
那些魔物殺人掏心、抓去煉魂的血腥故事還少麼?怎麼就能保證,下一個倒霉蛋不是自己?
何楊氏的貼身婢女偷偷摸摸給小琴下藥時,不是沒有何府其他下人看見。
但所有人都默契地選擇緘默不言。
大少爺是重要,但他到底尚未家業呢,說的話,做的決定,帶回來的人,又有那麼重要嗎?
.舉目四望。
欲言又止的父親,面容哀切也掩蓋不知大快人心的母親,默默垂首避開眼神的下人,確認過小琴的尸體后稍稍目露不忍的上玄仙師……
何佩之麻木又茫然,任憑絕望與痛苦的火焰灼燒他的靈魂。
他低下頭,看著完全失去生機的小琴,依戀地把他額上的碎發撥到一邊整理好。
“……不就是要精血嗎?”他喃喃著自言自語。
何老爺沒聽清,猶豫著上前一步,想先把兒子扶起來,離那遭瘟的魔物尸體遠些再說。
就這一晃神,下一秒,看到了令他目眥欲裂的一幕。
何佩之毫不猶豫地割破了自己的手腕,把血喂進了小琴微張的口中!!
第51章
何佩之動作太快,那匕首又太鋒利,瞬間,手腕上已經被割破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佩兒!”
何老爺目眥欲裂地撲上去想要阻攔,卻見何佩之已然掏出早已備好的另一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
何老爺臉色瞬間煞白。
鋒利的刀刃已經在他的脖頸上留下一道血痕。
這玩意兒要是割下去,救不救得回來可就難說了!
何佩之一只手腕抵在小琴唇邊給他喂血,另一只手穩穩地架在脖子上,披頭散發,無比冷靜地威脅著所有人:“都不要過來,不然誰也保證不了,這里躺著的尸體會不會變成兩具。”
他實在是太決絕、太悍不畏死了——這是已經心死,半點求生欲沒有的人才會有的手速,就連江宴秋他們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攔下他。
相凝生不禁嘆道:“何公子,你這又是何苦。人死不能復生,魔物也一樣。一旦寄生的肉身死亡,魔魅也會隨之消散與天地間。”
何佩之卻充耳不聞,怔怔地看著愛人的臉龐。
“他從未吸食過我的精氣,即便是我主動提出,他也從不答應。既然他能有這份心念對我,便是把這條命舍給他,又有何妨。”
“不過是黃泉路上,作個伴罷了。”
他死志已決,不光眼神晦暗,因為失血過多,唇色和臉色已經青白一片,嚇得何老爺一疊聲高叫,轉身,就一個巴掌狠狠抽在何楊氏臉上:“千錯萬錯,都是這個毒婦的錯!佩兒,你千萬不要做傻事嚇爹啊!不就是要血嗎!爹馬上就派人去給你找!你先把刀放下好不好!”
何佩之臉上露出一抹諷刺的笑:“……爹。”
“若是我說,我并非是你的種,你還會像現在這樣心急如焚麼。
”
“……你說什麼?”
何老爺還沒來得及收回巴掌,在何楊氏的哭叫聲中,臉色還凝固在剛剛的“又驚又怕”上。
只是驚的和怕的,跟剛剛還是不是同一回事,就難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