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何佩之緩緩抬起頭。
他總是梳得一絲不茍的黑發如鬼魅般披散開來,眼球中布滿了紅血絲,死死地盯著他們所有人,看著比幾個時辰前的小琴更像個魔物。
何老爺被他嚇了一大跳,下意識后退了一步,更加痛心疾首了!
原先多好的孩子啊!還好這魔物死得早!看看佩兒都被害成什麼樣子了!
這一幕來得實在猝不及防,江宴秋心中疑惑——到底怎麼回事?
首先,先排除他自己。
相凝生應該不是那種人,他要是想對魔魅出手,晃兩下清心鈴不就行了,何必說要留在何府幫忙觀察一段時間,多此一舉。
至于宋師兄,更不可能了,男主雖然嫉惡如仇,但向來光風霽月,從來不屑背后做了什麼還不承認。
薛秀春?可是薛秀春跟魔魅無冤無仇啊,他那性格,要是想下手,也早在一見面便動手了,何苦忍到現在,還背著人被自己偷偷摘出去?怕不是鬧得越大越好,最好人盡皆知。
那還能有誰呢?
魔魅是沒什麼殺傷力的低等魔物不假,但殺死個把人類還是輕而易舉的,不至于弱到是個人都能除魔成功了。
不然何老爺何至于費大力氣求助仙山。
到底誰這麼大仇這麼大怨,趕在他們一群修士前面,也要把小琴給弄死?
何佩之麻木而仇恨的目光在眾人中掠過。
最后停在一個意想不到的人身上。
——他的“嫡母”,親生母親剛死沒多久就被何老爺抬回來,也就是早前當著眾人的面跟何老爺一哭二鬧三上吊那位。
“是你干的吧,你這毒婦!”他充血的眼球如厲鬼般,牢牢盯著那人。
何楊氏被嚇了一跳,心虛地后退半步,反應過來后,又清了清嗓子,色厲內荏道:“大少爺,我可是你的繼母,你就是這麼和長輩說話的嗎!老爺,你看看,佩兒現在是一點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何佩之一字一頓:“那我歸家時,為何看到你的貼身侍女,行色匆匆地從小琴房里出來?”
他將茶盞中剩余的茶水潑灑在地:“這東西,你又怎麼解釋!”
——那杯中僅剩的茶水一接觸地面,便驀地變成墨汁一般漆黑一團,黏稠又惡心,甚至還能緩緩蠕動!
只要長了眼睛的都能看出來,絕對是被做過手腳,這哪是正常人能喝的玩意兒啊!
見事情敗露,何楊氏緊咬下唇。
不錯,事情的確是她干的。
.跟何老爺那位柔聲細語、文質體弱的發妻不同,這位何楊氏從小便人壞點子多,當年為了嫁進富貴的何府,庶出的楊小姐不惜聯合生母下人,設計讓自己同父異母的嫡親姐姐被登徒子輕薄了去。姐姐被父親匆匆嫁人,自然讓她撿到這個大便宜,快快活活、如愿以償地給年紀能當她爹的何老爺當上了小老婆。
不得不說,這股不干好事的聰明勁兒和狠毒勁兒,簡直跟早年靠燒殺搶掠的何老爺天生一對,當真應了那句“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被小琴這無法無天的狐媚子當著眾人的面甩了一巴掌,何楊氏此生還未遭受過如此奇恥大辱,氣得兩天沒吃得下飯。
要是只勾引何佩之那病秧子事小,萬一大少爺被吸光了精氣,轉頭盯上何老爺怎麼辦?!
她就沒見過魔物還將禮義廉恥、倫理綱常的!
何楊氏瞬間警鈴大作,當即比何老爺還積極,四處差人尋些玄門偏方,誓要教這位便宜“兒媳”好好做人,認清誰才是這何府響當當的女主人!
當得知幾位仙師并未除了那狐媚子,還說什麼“有教無類”“無心作惡,雖惡不罰”之類的屁話,本以為塵埃落定的何楊氏氣得牙都疼了。
就在她急得失眠上火之時,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出現在她面前。
那人一聲黑袍黑斗篷,一張臉捂得嚴嚴實實,半點皮膚不讓人見著,只聽聲音,是個上了年紀,嗓音沙啞的男子。
不等她說明來意,這位“大師”便老神在在地交給她一樣東西。
何楊氏半信半疑地接過那只玉瓶,打開一看,里頭竟然是口黑黢黢的膿液,活像放了八百十年的老痰,讓人恨不得看一眼便嘔出來!
那東西泛著股惡心的腥味兒,黏在光滑的玉瓶內壁上,仿佛還會動一般地往上攀爬,留下一道黏膩的水漬!
何楊氏當場差點嘔出來,連忙把瓶塞子塞回去了:“大師,這東西要怎麼用啊?味兒這麼大,那狐媚子會主動喝嗎?”
老者“桀桀”一笑:“你把它倒進水里,自會知曉。無色無味,與尋常茶水并無二致。”
何楊氏心下一喜:“這能管用嗎?”
“放心,這是浸泡在羅剎海五十年整的魔物尸體煉成。只要它喝上一口,不出三刻,定會毒發身亡。”
想到小琴那種千嬌百媚的臉蛋因為痛苦和死亡變得扭曲灰敗的場景,何楊氏自覺已經提前出了口惡氣:“那大師,您要的報酬是……?”
“不需要。”黑衣人嘶啞著聲音道:“你能得手,便是我收下最大的報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