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一位身穿袈裟,佛修打扮的沙彌卻是嘆了口氣,雙手合十:“阿彌陀佛,何苦要造如此多的殺業。”
他看向一旁準備生火做飯的江宴秋,微微一笑,如同一朵盛開的佛祠凈蓮,微微一笑:“這位施主卻是有一顆仁慈的佛心,順應而為,但莫強求,在下自愧弗如。”
什麼也沒做躺了一整晚的江宴秋:“?”
孫茂時聽了卻是十分不爽,一般修士或多或少都會對少林佛修有所顧忌,他卻面帶嘲諷,大聲嚷嚷道:“什麼狗屁因果,殺便殺了,又能把我怎麼樣?你們這些佛修最虛偽不過,口口聲聲說著殺業,有本事別修仙別來秘境啊,當你的高僧去,少多管閑事!”
聽聞師兄被如此不客氣地冒犯,旁邊一位小沙彌急道:“慧凈師兄!”
“慧能,無礙。”慧凈微微一笑,朝孫茂時阿彌陀佛道:“施主說得確實不錯,貧僧所求既為蒼生,也為大道。為了護佑一方,福澤蒼生,提升修為卻是不得已的手段。但殺業既已成,又何必虐殺?虐殺乃是孽障,因果糾纏,報應不爽,冤冤相報,何時能善了。”
他們捕捉燭陰猻時都是把猻敲暈了裝起來,的確費時費力;像蒼衡劍派他們,幾人圍攻一只燭陰猻,直接殺得血肉橫飛,橫尸當場。
江宴秋聽了慧凈的舌燦蓮花,頓時心生“大師,我悟了”之感!
還是大師您會說!
孫茂時不客氣地嗤笑一聲,剛想嘲笑這些死禿驢就是惺惺作態、婦人之仁,簡直多此一舉,卻被身后粗眉的師弟小心翼翼地拉了拉衣角,朝少林那邊使了個眼神。
看著少林弟子雄精武壯的身材和目測幾百斤重的三股戟、打狗棍、訓誡杖等武器,孫茂時:“……”
他老老實實閉了嘴,不跟這群假仁假義的禿驢一般見識,帶著其余蒼衡弟子灰溜溜走了。
慧能是個看著不過十五六歲的小沙彌,面容還十分青澀,朝慧凈不平道:“師兄,他們那群人對你太無禮了!我們就這樣讓他走了嗎!”
慧凈卻是微微一笑,仿佛一朵渡著金光的蓮花:“師弟,不過是些口舌之爭,何必去逞那些不快?我們的業是護佑蒼生。若是有些施主實在冥頑不靈、不堪點化,便隨他去吧。”
好家伙,這麼迂回。
江宴秋聽懂了。
——我佛不渡傻逼。
慧能低下頭,慚愧道:“師兄說得是,是我執迷不悟了。”
慧凈卻是朝江宴秋的方向看來,雙手合掌,微微頷首,道了聲“阿彌陀佛”。
江宴秋也忙回了一禮,偷偷打量著這些先前從未接觸過的少林弟子。
三宗中,若說昆侖和上玄積極入世,弟子甚至不少有與世家望族、乃至王朝皇族牽連甚廣,那少林簡直像是一群苦行僧。
人間處處是伽藍,少林弟子并不拘泥在人跡罕至的仙山洞府修行,甚至東梧洲的都城闕城,最大的皇家寺廟定慧寺,寺中的主持便是一位修為有伏龍境之高的高僧。
他們無心金銀珠寶、將相之位,不是在寺中修行,便是在行走人間、苦修助人、積攢功德的路上。
慧凈雖剃去一頭烏發,但他五官出塵靈秀,微斂的眉目一片圣潔慈悲,久經滄桑打磨圓潤的佛珠上隱隱閃著功德金光,偏偏佛修擅鍛體之術,門下弟子一個比一個結實,樸素的袈裟看著單薄,其實肌肉分明,寬肩窄腰,十分精悍。
江宴秋一整個被唬住,簡直要被佛光普照:“大師,多謝您剛剛出言相助。”
少林本就跟蒼衡劍派沒什麼交集矛盾,這波是沖著他們來的。連累大師被孫茂時那二百五一頓輸出,江宴秋不禁感到有些對不住。
慧凈微微一笑:“貧僧不敢,道友與在下年紀相仿,稱在下法號慧凈即可。不瞞施主您說,昨日我便在悄下觀察施主了。您不爭不搶,靈臺清明,即使遭人些口舌之爭,也靜氣平心,不生怨懟,在下著實佩服。”
江宴秋誠實道:“倒也沒有,主要還是昨天太累了,懶得再去打打殺殺,就洗洗睡了。”
面對如此樸素的躺平發言,慧凈卻輕笑一聲,嘆道:“這又何嘗不是一種大智慧?施主您的心性,貧僧望塵莫及。”
江宴秋:“……”
他覺得大師應該是對自己有什麼奇怪的濾鏡。
慧凈偏頭,看著那個造型精致的幄帳,和幄帳腳下江宴秋繪制的陣法,凝神沉思了片刻,緩緩開口:“江道友,這陣法……”
江宴秋心瞬間糾起,緊張道:“是有什麼問題嗎?”
昨晚一夜平安,沒有任何襲擊,因此陣法也沒有發動,看不出好壞來。
慧凈搖頭:“非也,我曾在一本已經失傳的古籍上見過——在下只是感嘆江道友如此天資聰穎,博學多智,竟連如此生僻古老的陣法也見過。只是,周天星斗陣對繪制人和布陣材料的要求極高,貧僧猜測,江道友大概出身不俗。”
不僅能認出他口中失傳已久無比生僻的陣法,還能猜出他的身份,慧凈師父真是慧眼如炬啊。
江宴秋點點頭:“在下時廬陵江氏弟子。
”
慧凈笑道:“原來如此,貧僧猜得果然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