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積灰的厚度,起碼有一年半載沒人擦拭過了吧。昨天我去江老家主那兒晃了晃,香案上可是光潔如新啊。”
那抹臟灰在他潔白的手指上無比刺眼,這麼明晃晃的敞在眾人面前,幾人的臉色都不怎麼好看,江若溪更是臉色煞白,囁嚅著:“我……不是這樣的,我是因為前陣子太忙……”
“啊,太忙指的是,昨天還有空去蝶明谷?”
“夠了。”宣平冷笑:“真是牙尖嘴利,半點不饒人,沒有教養!哦——怪不得,不愧是你那個婊.子娘養大的!”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
抽在肥厚的肉上更為清脆。
因為太過出乎意料,就連宣平本人都傻眼了。
一個從小開始修煉靈丹妙藥不斷,一個是手無縛雞之力還被餓了一整天的凡人。
一個是宣家大少爺,一個是妾氏生的流落在外多年的野種。
而他竟然、竟然就這麼毫無防備地被江宴秋扇了一巴掌。
——宣公子長這麼大,就連他媽都沒舍得打過他。
他眼睛通紅,恨不得手撕了江宴秋:“你他媽敢打我,我要弄死你!”
因為太過激動,一不小心還喊破音了,聽著像只發福了三倍的尖叫雞。
江宴秋施施然拍拍手,義正言辭:“表哥,你怎麼能這樣說我三哥!”
宣平:“?”
“青樓女子所生又如何,出生難道是自己能決定的嗎,你歧視我三哥,做弟弟的怎麼能不為他出這口氣!”
江若溪身形晃了晃。
仿佛被戳到了真正的痛處。
就連剛剛被江宴秋指出許久不曾來祭拜宣夫人,臉色都沒有這麼難看。
這是他最不愿想起,最不愿被他人提及的噩夢。
他不是金枝玉葉的江家少爺,只是被人抱錯,一個低賤的妓.女所生。
宣平呆了下,連忙道:“小溪,我不是那個意思!”
江宴秋緩緩道:“宴秋小時候在凡間長大,確實沒學到什麼修仙的招式。但為人處世基本的道理我還是知道的,這世上沒有兒嫌母貧的道理。春紅——我養母她的確是青樓女子,但她為了拉扯一個爹都不知道是誰的小崽子長大,過得比絕大多數女子都要艱辛。三哥,兩年前,她就已經病逝了,我回到江家這麼久,你有向我打聽她分毫嗎?”
哎。江宴秋心里嘆口氣。
他沒想多費這點口舌的。
他只是替春紅感到不值。
兩個孩子。親手養育的那個看不起她,十月懷胎的那個也看不起她。
生孩子不如生塊叉燒。
宣平已經氣急,眼睛里燃燒著憤怒的火焰:“今天,我要好好管教管教你這個小畜生。”
江宴秋哂笑:“表哥,你別總想著替人當爹管教我,你稍微動動腦子,我說的又哪里有錯?不是你說的宣夫人是我的嫡母,就算我半個母親嗎?在別人母親的牌位前,你一個外人要替她管教兒子?”
話音未落,一股大力襲來。
等江宴秋反應過來,自己已經像片羽毛一樣飛了出去,腹部傳來后知后覺的痛感。
是江佑安一腳把他踹飛了出去。
雖然只比他大幾個時辰,可修真者的一腳可不是開玩笑的。
“他不能管教你,我這個二哥能管教你吧。”江佑安輕蔑道,“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就在這里撒野,野種果然是野種。”
江宴秋:我干你爹。
只覺得五臟六腑都錯了位,翻江倒海般絞痛,冷汗瞬間冒了出來。他手指不自然地痙攣握緊,視線被沁出的冷汗模糊,影影綽綽看到江佑安那張艷麗張揚的臉上陰沉得能滴水。
他疼得意識恍惚,想起了被蕭無渡那個老狗逼叫人拖下去放血的時候。
一樣的狼狽,一樣的任人宰割。
感受著生命隨著血液流逝,意識漸漸喪失。
有憤怒和不甘嗎?好像也有,但也不多。
這些劇情人物和世家弟子,隨隨便便決定他們普通人的生死。
仿佛踩死一只螞蟻一樣漫不經心。
以他以往的性格,沒有必要這麼沖動,當場頂撞得這些人啞口無言。
也許是凍得失去理智,又或許想起了春紅臨走前緊緊抓著他的細瘦的胳膊。
算了。
我自己爽了就行,挨一腳也不虧。
天光照進廬陵,驅散高高在上的的江氏仙莊終年繚繞的白霧,從肅穆到冷寂的窗欞照射進地面上。
“誰在這里喧嘩?”
那聲音冷如清泉,衣擺還未至,強大到壓迫的靈力已經疊蕩而來。
宣平他們聽到來人聲音,全是面皮一緊。
“大哥!”“……表哥。”
來人一襲廣袖云杉,頭發束得一絲不茍,俊美無儔,表情冷漠。
他不帶什麼感情的視線瞥向趴在地上狼狽不已的江宴秋。
“怎麼回事?”
江佑安剛剛還趾高氣昂地像個紅色大雞毛撣子,在他哥面前瞬間規矩得像打了水的山雞。不敢有所隱瞞,一五一十將剛剛發生的事情陳述了一遍。
江宴秋趴在地上裝死。
原著里說,江家家主江塵年性情冷淡,為人公正,最不喜原主背地里干的那些腌臜之事。
因為缺少人情味兒,像雪山之巔難以融化的冰川。
江塵年面無表情地看著他,道:“剛來家里就鬧得雞犬不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