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周身大穴貼了黃紙符咒,一共八處,是裴真之前在十八獄里告訴他的封印穴位。他的腹部微微隆起,臉色發黑,那鬼胎顯然在他肚子里很長一段時間了。他很聰明,危急時刻他想到了封印自己的辦法。封印封住了他自己,也封住了他腹中邪怪,令其無法再長大。
“你們怎麼找到他的?”百里決明問喻聽秋。
喻聽秋指了指棺材旁邊的木板,百里決明蹲下身撿起木板,上頭寫著:
“江左第一美男子謝岑關之墓”
裴真:“……”
百里決明:“……”
世上怎有如此不要臉之徒?
裴真按了按謝岑關的肚子,硬梆梆的,里頭填了石頭似的。裴真道:“涌吐藥已經無用,初一,準備針線,我要為他剖腹。”
初二去關門,用布簾子蒙住窗紗,在樹屋各處點起風燈。登時一室明亮猶如白晝,穆知深和喻聽秋幫不上忙,守在門口提防邪怪。一聽要剖腹,百里決明來勁兒了,親自把謝岑關從棺材里抱出來,平放在地。初一和初二按住謝岑關的左右手,初六按住他的腳,裴真蒙起口鼻,鋪開刀具,準備開刀。
百里決明忽然揮手,道:“慢著,先等一會兒。”
他獰笑著,揭開謝岑關頭頂三穴的符咒。
燈光里的人兒眼皮子動了動,悠悠轉醒。
“還認得我麼?”百里決明拍了拍他的臉。
謝岑關見了鬼似的,滿臉震驚,“百里決明?”
“沒錯,就是本大爺。”
謝岑關急了,“尋微是不是來了?”
低頭一看,裴真蒙著口鼻,兩只手各舉著一把金漆匕首。
“沒來,我帶她來干嘛?”百里決明道,“你好好的啊,我們現在要為你接生。
”
“接生?”謝岑關沒反應過來。
“是啊,你不知道麼?你懷上了。”百里決明嘖嘖慨嘆,“想不到尋微二十有二的年紀,還能迎來弟弟妹妹。謝岑關,你太能耐了!孩子的名字我都幫你想好了,就叫謝二寶。多好聽的名字,男女皆宜,一聽就知道是你謝岑關的寶。”
裴真:“……”
謝岑關兩眼一黑,想破口大罵,百里決明卻不知道從哪兒摸來一塊抹布,堵住了他的嘴。
百里決明對裴真下令:“開始吧!”
剖腹的過程很漫長,裴真要盡力保證最小創口,之后還得縫合,以免破壞謝岑關肉身的經脈。經脈若斷,謝岑關的靈力就無法輪轉周天,他的戰斗力會大大削弱。而在西難陀,手無縛雞之力等于不得超生。半個時辰之后,裴真切開了謝岑關脹大變形的胃囊。
謝岑關的腦袋被百里決明摁著,什麼都看不到,只瞧見百里決明齜牙咧嘴的表情,“謝岑關,你生了個大黑兒子。哎呀我的天爺,謝二寶真他娘的黑。”
“這是邪怪的本相。”裴真的聲音傳來。
低頭看,燈光下裴真白皙的額頭密布一層薄汗。初一不停給他擦汗,免得汗水滴進謝岑關的傷口。謝岑關心里頭不是滋味,明明讓這孩子別來,他還是跑來了。然而親兒子為親爹接生,這場面多少有點兒讓謝岑關尷尬。說實話,謝岑關寧愿他別來。
百里決明捧起光不溜秋的謝二寶,用布蒙著,放到謝岑關眼前,“孩兒他爹,你瞧一眼,你家二寶長得和大寶真不像。”
謝岑關死活不肯睜眼,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樣。
百里決明抱著謝二寶走了,謝岑關這才睜開眼,屋子另一頭傳來滋拉拉的聲音,約莫是燈火照射謝二寶,謝二寶正在化為黑水。他聽見百里決明念念有詞:“二寶,你安心去吧,等回了江左,我把你的名字寫上謝氏族譜,讓你阿姐給你掃墓。”
謝岑關氣得差點兒當場撅過去。
又過了一個時辰,裴真將他的傷口都縫上了。裴真低著頭收起刀,“我在你的腔子里放了兩顆冰蟬玉,你的肉身可以保存至少五年。接下來你要同百里前輩形影不離,鬼母應該跟到西難陀了,她好像懼怕前輩,你跟著前輩,就不會有事。”
“大寶……”謝岑關感動得一塌糊涂。
心里酸酸的,他很想流淚,兒子心里頭還有他,他忽然覺得謝二寶生得值當。
裴真的臉黑了,“別那麼叫我。”
謝岑關點頭如搗蒜,看了眼正在研究外屋那具枯骨的百里決明,正色道:“裴先生。”
“還有,莫要自作多情,是前輩要救你。”裴真語氣疏離。
“……哦。”謝岑關垂頭喪氣。
“關于西難陀和外面那些邪怪,你知道多少?”裴真問。
“說實話,知道的不多,大部分是推測。”謝岑關坐下來,道,“我能想到的,你應該都能想到。對于這些莫名其妙出現在咱們肚子里的邪怪,我有一個不成熟的推測,你有沒有聽過‘陰胎’?”
裴真揉了揉眉心,看起來很是疲憊,“說。”
謝岑關猶豫了一下要不要讓他去休息,又覺得這小子性子應該同他差不多,估計不弄明白事情不會善罷甘休,便加快了語速,道:“前幾年我途徑莫干山,在一家李姓人家借宿。
這家人很有意思,他們每個人都臉色發黑,天靈蓋聚著一股黑氣。
我問他們最近家里是不是發生了什麼怪事兒,他們說家里女人懷孕,兩年三胎,每一胎都是黑臉,一出生就口吐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