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真心下有了點兒不確定,他好像玩過火了,師尊真的生氣了。
是他常常不能把握謝尋微和裴真的邊界,謝尋微可以放肆,裴真不可以,謝尋微可以胡鬧,裴真不可以。無論謝尋微做什麼,師尊總是能原諒,可裴真不一定。他總是忘記這件事,總是情不自禁想要與師尊親近,再親近一些。
他收斂了心神,稍稍后退些許,攀著百里決明的手放下來,“前輩既然不喜歡,裴真告退便是。”
想要抽身,后腰卻一下被扣住。百里決明的手臂鎖住了他,他深深感受到師尊掌心的熾熱。好像下一刻,那里就要迸出火焰。
“撩撥完就想跑,晚了。”百里決明說,“告訴你,老子不是好惹的。”
下一刻,百里決明將他推倒在地。他們二人,一人上,一人下,咫尺相望。
“前輩?”裴真眼眸里有了微微訝然。
對著紅燭,百里決明的眼睛沾染了縹緲的紅色,像欲念有了形,一點點變得濃郁。理智還剩下一根弦,架在心火上烘烤。快斷了,就快斷了,只剩下細細的一根絲勉強相連。
明明是鬼怪,因著靈力運轉全身模擬生人的狀態,他也有了滾燙的呼吸。那呼吸像火苗的尖兒,炙烤裴真也炙烤他自己。他一寸寸低下臉兒,嘴唇向著裴真的嘴唇靠近。時間在那一刻的流淌仿佛減了速,一切聲音逐漸歸于靜止。裴真感覺到不可思議,卻又情不自禁等待著那一吻的降臨。
被師尊主動親吻,會是什麼滋味?
那一定是萬紫千紅,悄然怒放。
光暈朦朧間,百里決明的呼吸終于到了近前。
裴真眼睫輕輕顫抖,紅潤的唇瓣像等待采擷的花兒。他們倆離得那麼近,近得百里決明清晰地看見裴真細瓷般的臉頰。
越來越近了,兩人的距離無限縮短,彼此都忍不住屏住呼吸。唇與唇即將相碰,燭火在唇間隱沒,最后一刻百里決明微微偏了偏臉,嘴唇擦過裴真的唇角,鼻尖掠過裴真的臉龐。
僅僅是春風拂過水波似的輕微觸碰,也足夠兩個人的心跳亂了一拍。裴真感到悵然,他無限渴望著師尊的親吻,哪怕只有一瞬間。
百里決明撐直手臂,勻出一只手捏住裴真光潔的下巴,冷笑,“你是不是以為我會親你?”
他用了點兒力道,裴真的下巴被他捏得發紅。
裴真輕輕搭上他的手腕,“疼。”
只說一個字,配合柔弱的眼波,再加上衣衫不整香肩半露的模樣,被百里決明好生蹂躪了一番似的。
“收起你的手段。”百里決明語氣冰冷堅硬,“給你一個忠告,裴真,如果沒有十成十的把握,不要招惹比你強大的人。但凡我動了怒,只要魂魄離竅,換個肉身殺回來,你就會在我的真火灰飛煙滅。我不殺你,只因你救過尋微。沒有你的藥和針,尋微活不到現在。我一忍再忍,你不要把我的忍耐當成你美人計得逞。”
男人一旦冷硬起來,就像鍛造刀劍的生鐵硬鋼。百里決明眼眸清明,早已沒有半點兒欲色。無論怎麼尋覓,也找不出他眸里的意亂情迷了。裴真心里浮起濃濃的失望,果然是他太自大麼?往日被師尊捧著護著,便忘記了師尊是仙門百家都聞風喪膽的鬼中惡煞。
好歹有五十八年的道行,生前更不知多大歲數,怎麼可能會被他的美色所誘?
“知不知道錯了?”百里決明問他。
他低下眉睫,“晚輩知錯。”
“還敢勾引我麼?”
“不敢了。”裴真乖乖的。
“哼。”
百里決明打橫抱起裴真,粗魯地扔在床榻上。
“行了,快睡覺。”百里決明沒好氣地說,“今晚我守夜,免得鬼母再來偷襲。”
故作鎮定回涼席那兒趺坐,抱著手臂,腰背挺直。后背其實早已汗流涔涔,腔子里像藏了一只鬧騰的野獸,全身冒火,橫沖直撞。好險好險,他回憶方才燭光里兩人四目相對,他鬼使神差地向著裴真靠近。理智的那根弦差點兒崩斷,他竟然差點兒就吻上了裴真!
鬼怪對上妖精,妖精幾乎大獲全勝。
幸而最后理智回籠,他收住了心中的那頭獸。
臉面沒丟,貞操沒破,他還是高傲自持的抱塵山丹藥長老——百里決明。
“前輩……”裴真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百里決明像被羽毛撓了癢,心里忍不住抖了抖。
“快睡,不許說話!再不睡覺我打你!”
裴真望著百里決明的背影,無聲地嘆息。
師尊看似無法無天,剛愎自用,為仙門百家詬病。實則喻袁之徒,虛偽浮淺,唯師尊性子剛烈,氣骨清峻。旁人得美人投懷送抱,早已昏昏不能自已,只有師尊坐懷不亂。裴真抿唇思索,要師尊乖乖就范,他得想想別的法子。
罷了,這事兒先放一邊,首要的問題是鬼國。他要找個機會回抱塵山,無渡爺爺留給他們的一定不止鬼國里的銅鏡和冰蟬玉,一定還有別的線索,指引他們繼續前進。
沉思半天,又看向百里決明那邊,他輕聲問:“你不睡麼?”
“讓你睡你就睡,哪那麼多廢話!”百里決明極不耐煩的聲音傳來,“再出聲,我就把你給生吞了!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