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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厄》第96章

  牛車轆轆往村里駛去,土路泥濘,顛得謝岑關骨頭架子疼。兩邊草屋子不斷倒退,泥巴路上有臉色青白的娃娃們在追跑打鬧,屋里聽見外頭咋咋呼呼的動靜,一扇扇窗子被推開,露出里頭或者長毛或者白臉的鬼怪,朝著他齜牙笑。

  “謝老板回來啦!天太亮,我道行不夠,不出來迎您啦!”

  “沒事,”天光亮得刺眼,謝岑關用完好的左手遮住眼,“記得交租子就成。”

  這里是漓水村,天底下頭一個人鬼共存的村落,鬼怪和他們的家人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甚至同一張床榻睡覺。建立這個村落的靈感來自于黃泉鬼國,百里決明并沒有看懂黃泉鬼國的壁畫,那里面畫的寨民不止有人,還有鬼怪,只不過瑪桑人并沒有區分他們。

  這世上并非所有的鬼怪都飽含怨氣,兇惡難當,在謝岑關的經驗里,大部分的鬼怪執念都來自于親緣摯愛的羈絆。仙門的人把這由羈絆而生的東西籠統地稱作執念,仿佛那是無比虛妄無謂的東西。謝岑關更喜歡叫它“心愿”,當鬼魂完成心愿,就會自行消散。他給這些鬼怪落腳之處,幫助它們逃離仙門的追殺。

  牛車停了,村民用門板把他抬進應大夫的庭院。應大夫不治人,專治尸。四壁都是陰沉木多寶櫥,拉開屜子,里頭擺著泡在琉璃瓶里的眼睛、耳朵、鼻子,更大的櫥柜里放手和腳。有時候鄰居來幫他打掃屋子,從花瓶里倒出長毛的人頭。

  謝岑關坐起來,挪到竹席上去,把右手擱在小案上。

  一個中年男人抖開麻布,里頭是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的刀片,還有小鐵釘。他盯著謝岑關的手臂嘆了口氣,道:“要不干脆換個肉身吧?最近拉來一批貨,緊著你挑。”

  “不要。”謝岑關不樂意,“好不容易尋摸到這麼一個長得姑且能看得過眼的,我才不換。讓我變丑,不如封印我。”

  “死都死了,還講究什麼相貌?”應大夫橫了他一眼,取出一片薄如蟬翼的刀片,割開他的小臂,一點一點地挑出碎骨。

  “我走到了第三座老寨,無法再深入了。鬼母的歡喜分身太厲害,我對付不了。鬼魂太多了,全在她的身體里,哭聲吵得我腦門子疼。”謝岑關揉了揉眉心,“另外,我在鬼國遇見了百里決明。我們猜得沒錯,那個身懷先天火法的秦秋明就是他,不知道他怎麼瞞過仙門的耳目從十八獄封印脫逃。總而言之,他現在是自由之身。”

  百里決明的大名如雷貫耳,所有有點兒道行的鬼怪都知道,八年前仙門圍剿抱塵山,將他封進了十八獄。彼時大家才恍然大悟,無渡大宗師的師弟竟是個惡煞,他假扮活人耀武揚威,騙了仙門整整五十年。

  先前秦秋明還沒有進入他們的視野,直到他拐走謝尋微的事情傳得滿城風雨。謝岑關親自去姑蘇確認此人的身份,然而隔得太遠,一直無法確定,直到黃泉鬼國的近距離接觸。

  應大夫沉吟著,“他是現世最強的鬼怪,我們應該吸納他,讓他成為我們的一員。有他的火法,我們在與仙門的對抗中不至于如此被動。

  謝岑關搖搖頭,笑道:“你不了解他。百里決明看似邪佞,實則最是正直,斷不會與我們同道。”

  應不識從櫥柜里取出一截白骨,比了比謝岑關的手臂,撥開他的皮肉安了進去。

  “我的道行有限,”他說,“我的鬼域‘明凈臺’除了掩人耳目,遮住我們的村落,沒有旁的作用。這個地方需要你的庇護,你要麼為自己尋找一個幫手,要麼不要再深入鬼國那般危險的地方。”他苦口婆心,“老謝,走得太遠,就回不來了。”

  “知道了知道了,”謝岑關嬉皮笑臉,“我每次不都好端端回來了麼?”

  這廝看起來笑模笑樣好說話,實則是脾氣最倔的。應不識勸不動他,取針線縫起他的皮肉,順便換了個話頭,“早先百里決明被封印的時候,恰逢你被鬼母拉回鬼國,困在里頭三年,便任由你那娃娃留在喻家。現在你有閑暇,仍是不把他接回來麼?不是我說,自己的娃娃得自己養,你好歹讓他叫你一聲爹。”

  謝岑關往椅背上一靠,仰著脖兒長長嘆了口氣。

  “老應,你聽過勢利眼母親棒打鴛鴦的故事沒有?”

  應不識不知道他為何突然說這個,搖頭說沒有。

  “故事很俗套,說的是很久很久以前有個美貌的女郎,愛上了同村一個窮兒郎。他們倆兩情相悅,互許終生。可是女郎的母親不同意這門親事,她把女兒許給鎮上七十三歲的老府君。她把女郎關起來,準備抬進那高門大戶做續弦。

  女郎哭著問母親為什麼這麼狠心?母親對她說,女兒啊,你去了那窮小子的家,清早砍柴洗衣,夜晚做飯鋪床,你白嫩的手會變得粗糙,你光滑的臉蛋會變得蒼老。

你去了老府君的家,用銀臉盆洗腳,用金臉盆洗臉,喝千里湖莼菜做的羹,吃武昌鳊魚做的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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