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親”應該是黃泉鬼母,“哥哥”是惡童。鬼母因為某種原因對惡童避而不見,惡童獨自在陰木寨彷徨,直到遇見一個誤入鬼國的小孩。
惡童給小孩兒找吃的,這小孩兒食用的鬼國的食物,發生了一些意想不到的變化。百里決明想起無渡的警告,絕對不能食用鬼國的東西,他一直很好奇食用鬼國食物的后果是什麼。手札里說小孩兒變笨了,不吃東西,連話也忘記怎麼說。這個狀態……極像是化鬼了。
翻閱其他絹書,記載用的文字都是羽蟲篆了,有一部分裴真在一旁做了翻譯,基本都是禁術,其中就有“拘鬼召靈術”。上面寫說練了拘鬼術的人會失去自己的影子,取而代之的是鬼影,成為習術者的半身。其中佼佼者拘禁的鬼不止一只,便會有不止一個影子。百里決明又想起拘他的那個人,他可不想成為別人的影子,一時怒從中來,氣得牙癢癢。
絹書旁邊,有一溜腳印從爛木架子旁向神龕處延伸。應該是裴真看絹書看到一半,被什麼東西吸引,便放下絹書,往那邊走。或許是神龕那兒傳來了什麼聲音,因為坐在爛木架子這兒,視線都被幾排架子和簾幕擋住,無論如何是看不見梢間的神龕的。
聲音?會是什麼聲音?
百里決明舉著火折子跟著腳印走,姜陵緊緊跟在他身后。光暈一點點照亮黑漆漆的梢間,絳紅色的舊簾子罩著十一面女人神像,他們莫名覺得這神像的每一張臉都在盯著他們看。
“你覺不覺得那個神像很詭異?”姜陵湊過臉小聲說。
“詭異就別看。”百里決明推開他的臉,壓下火折子查看腳印。
腳印在神龕前面就沒有了,正巧停在神像的目光下。裴真走到這里,消失了。
百里決明蹲下身撩開紅桌布,神桌下面空空如也,裴真沒有藏在這兒。舉起火折子看梁上,也沒人。裴真真的莫名其妙不見了。百里決明審視裴真最后一個腳印,比其他的要深,裴真在這里停留了一會兒。
“先生為何停在此處?”姜陵問。
“靠邊,我看看。”百里決明揮揮手。
他站上裴真的腳印,努力把自己想象成裴真。
“我是裴真,我是裴真……”百里決明念叨著,“我又美又博學,腦瓜子還聰明。我站在這兒,我想干嘛呢我?”
“裴先生喜歡念詩,”姜陵提議,“你念幾句詩,說不定就有感覺了。”
“那什麼……酒力漸濃春思蕩,鴛鴦繡被翻紅浪……”百里決明往前看,站在裴真的位置視野的正中央是神桌,他伸出手,可以觸摸到神桌上的一枝瓶、白瓷杯和瑞獸香爐。他嘗試著每個都碰了一遍,什麼都沒有發生。
“先生不吟淫詩。”姜陵小聲說。
“他站在這兒還能干嘛?”百里決明摸不著頭腦。走到這麼僻靜的地方,莫非是出恭?然而他并沒有聞見尿騷味。裴真那小子是神仙下凡,進來這麼久不見他出恭拉屎。
“先生比你高,手比你長一些,”姜陵指了指神像,“他應該能夠到神像。”
“放屁,他能比我高?”百里決明不相信。腳下仍是稍稍走前一步,觸碰到了神像的臉頰。
很快他發現了端倪,神像的珊瑚色忿怒面比其他臉光滑,似乎經常被人觸碰。
這里一定有個機關,他按了按那張臉,喀嗒一聲,臉倏忽間凹了下去。神桌底下哐哐直響,像是機關啟動的聲音,百里決明蹲下身撩開紅桌布,桌下一塊兒地板消失了,一架木梯通往黑黢黢的黑暗。
嘿,還真行。百里決明心頭一喜,要往下面去。
姜陵忽然攔住他。
“少俠,你聽,”姜陵的臉色變得很白,“是不是有呼吸聲?”
寂靜的黑暗里,傳來細細的呼吸聲。
百里決明說:“廢話,裴真下去了,肯定是裴真。”
“可是……”姜陵的手開始抖了,“好像不止一個呼吸。”
凝神細聽,無數個呼吸此起彼伏。百里決明心里發毛,這下面不知道有什麼東西,裴真定然是遇見麻煩了,不然不能出不來。
“你今年幾歲?”百里決明問他。
“十七。”
“太小了,你待在上面吧,要是我一炷香之內沒有回來,你就自謀出路吧。”
姜陵躊躇著,臉上一副苦色。
百里決明返身去把謝岑關背上,重新點了根火折子,下了木梯。身后響起腳步聲,回頭看,姜陵這白臉小子也跟來了,百里決明覺得奇怪,“不是讓你留在上頭嗎?”
姜陵哭喪著臉說:“上面也好恐怖,我還是跟著你吧。就算死,咱們好歹相互作陪,有個伴兒。”
百里決明:“……”
仙門果然除了裴真都是草包。
越往下,呼吸聲越發清晰,好像有許多人在黑暗里沉睡。終于到了最下面,火光盈盈照亮一方,百里決明看清楚眼前的景象,一陣涼氣從腳底板躥上腦門子,下意識停止運轉靈力模擬常人呼吸。姜陵在他邊上站穩,驚呼道:“是活尸!”
百里決明猛地捂住他的嘴,壓低聲音說:“噓,別把他們吵醒了。
”
前方,黑沉沉的暗影里,倒掛著無數纏滿繃帶的人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