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而言之還是那句話——想為自己而活。
梵向一經過這麼久的鋪墊,早就心里有所準備。但真正透過傅言聽到了施臨君的想法,梵向一還是緩緩感嘆了一句:“……他從沒和我說過這些。”
“他怎麼說?你從來不聽。”傅言慢慢攪動著新倒的蜂蜜茶,說道,“你在鬼域,說一不二,他不覺得你會放他走。他本來就是被你擄去治下的,不是嗎?還給他強制塞了那麼多增長力量的東西,就是為了讓他能更好地管理你的地盤。就算是他已經跑了,你也還在一直尋找他,他當然不敢賭。”
“他可真是夠聰明,我確實一直在找他。不清不楚就這麼跑了,搞得我措手不及,把我放在眼里了嗎?”梵向一給傅言舀蜂蜜,挑眉道,“不過我知道他把魂魄拆分得這麼碎之后,有點明白了他的決心。”
“不這麼做,沒法和你抗爭啊,陛下。”傅言又喝了一口甜滋滋的蜂蜜水,說道,“存八留一,不折騰得這麼稀碎,還分隔得這麼遠,誰知道你會不會把它們都聚齊,然后把他直接凝聚回來。”
“你沒猜錯,我確實會這麼做……如果不是有一個魂魄不知道轉世去了何處的話。”
“你看,其實施臨君還是很了解你的。破釜沉舟,不破不立。”
“施臨君把魂魄給楊惜蓮、糯糯,是因為拂照她們;給藍溯、齊應飛、奧利維亞,是因為信任他們;給蘇亞克、克蕾西亞,是因為我討厭他們。”梵向一緩緩道,“那麼,為什麼要把最后一個魂魄給緣塵?”
“緣塵”,就是傅言剛經歷過的夢境世界的BOSS。
他不在游戲世界和玩家碰面,事實上,他也很少和其他妖魔鬼怪直接對上。
他本身的直接戰斗能力不強,攻擊方式就是構筑幻境,如果對手一腳踩進他的陷阱,就很難逃脫。可如果對手與他的能力不相上下、甚或超過他,他這招就很難起效了。
緣塵自稱早年有點佛緣,所以給自己起了這個名字,平時也以“原佛修”自居——只是沒人當他說的是真事。而他制造幻境的手段,也被他稱作“一花一世界”。
雖然會制造幻境的鬼怪不止緣塵一個,幻境束縛力最強的也不是他,但他抽取記憶、隔斷記憶和順勢捏造的本事確實精巧,因此緣塵在鬼域里還是有點名氣的。施臨君找他保存最后一個魂魄,實際上是給轉世的自己留的最后一道“防線”。
也就是讓轉世的傅言再次經歷了“異于鬼域”的生活,然后向傅言確認——你是否為自己而活,你是否自愿凝聚所有魂魄。
簡單來說,就是“問心”。
傅言給出了確定的答案后,緣塵就把最后一個魂魄給回了傅言。其實緣塵并不審查答案,反正傅言說的什麼,說的是不是真話,以后自有他自己去判斷。緣塵這里,只不過是過了一道“手續”。
傅言將這些通通告知梵向一,梵向一聽完一時間沒說話。好一會兒后,梵向一才說了句:“他對他自己也這麼嚴格。”
“他只是希望轉世之后,能達到他的愿望。”傅言道,“他被責任壓得太久了。”
梵向一道:“話雖如此,他在走向自由前,還是安排好了離開后的一切。”
“因為他在很早之前就萌生了這個想法。在深淵的圣殿里,在那個小小的書房里待了那麼久,看著你風風火火地來來去去,他心里也慢慢有了想法。
他也想要試試只為自己奔忙的生活。”傅言回道,“所以,從他有了這個念頭開始,他就慢慢開始為最后一刻做準備。”
傅言喝了小半杯蜂蜜水,又道:“這是個漫長的過程。不過你那時候根本不管這方面的事,所以根本沒察覺他的動作。他越準備,就越堅定,等到最后他動手的時候,你就根本無法察覺。”
“所以我之前就說,他就算要捅我一刀,也有可能成功的。”梵向一道,“現在想來,他挑選的魂魄寄存對象,都沒對他的魂魄做什麼違約的事……他連對計劃中的每個角色,都要嚴格挑選,安排得井井有條。”
傅言轉了轉溫暖的杯子,回道:“關于這件事,或許并不完全因為他信任他自己的眼光,也因為他信任你。”
“……什麼?”
“他知道,有你的關注,這些委托的對象不敢擅自處理他的魂魄。”傅言看向梵向一,緩緩道,“你的君威,是他實行計劃時的重要保障。”
“哈……他把我也算成計劃的一環麼?”梵向一伸手摸了摸傅言的杯壁,“是不是冷了?還要加點熱水?”
“不用,這樣剛好。”傅言又喝了幾口。梵向一就看著他喝,等他喝完,說道:“不過,其實施臨君挑緣塵,也有可能有個原因是我也不太看得慣緣塵。”
傅言聽了好笑,放下杯子:“你怎麼看誰都不爽啊,陛下?”
“我和你說過,我的名字是怎麼來的吧?”梵向一還耐心地給他解釋了一下,“造那個石碑林的厲鬼,我只聽說過,沒見過。但緣塵一直說那個厲鬼曾在他手下修行,算是他的徒弟,他又覺得那個厲鬼是我的‘一字之師’、準確來說是‘三字之師’,所以他總喜歡自稱是我的‘師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