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霜不知道周慕予是真的還是裝的,這種時候只能攙扶住他,說:“我先扶你進去。”
“嗯。”
回到房間,周慕予自覺坐在沙發上,把消腫止痛的藥一一擺出來,抬頭望向郁霜:“寶寶……”
他這個樣子,像極了郁霜和嚴放前天開車經過一條鄉間小路,偶然遇見的那頭站在路中間不緊不慢吃草的老牛,最后是嚴放下車找到牛的主人,給了點辛苦費,那人才把擋道的牛牽走。
現在周慕予也堵在郁霜面前,索要屬于他的補償。
郁霜心情復雜,蹲下來說:“我不太會。”
“很簡單,先用這個酒精棉消毒。”周慕予遞上一瓶酒精棉,“輕一點。”
“唔。”
郁霜有點緊張,周慕予臉上的傷一看就很痛,然而越怕弄疼他,拿鑷子的手就越抖。
果然,最后還是沒輕沒重弄疼了周慕予。
“嘶——”周慕予抽了口涼氣,眉頭緊緊皺在一起,“寶貝,你報復我是不是?”
===第59節===
“不,不是,對不起……”郁霜心里一慌,踮腳湊上去對著那處傷口輕輕吹氣,“呼——呼——”
溫熱的吐息拂過周慕予的皮膚,酥麻的觸感伴隨著傷口的痛,密密麻麻地從臉頰蔓延到心臟。
周慕予忽然把郁霜按進懷里,緊緊抱住:“我好想你。”
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深深的眷戀:“寶寶,我好想你。”
郁霜動作一滯,忘了呼吸。
“周慕予……”
“早該對你說這句話的。對不起,我又讓你傷心了。”
周慕予的懷抱溫暖而有力,郁霜垂下睫毛,心跳莫名的加快:“沒,沒關系。”
“不。我知道你還在怪我。”
郁霜是還在怪周慕予。
周慕予拋給他一個無法回答的難題,又不負責任地逃開,從來沒有想過留下他一個人會多麼不知所措。
如果不是周慕予這麼做,郁霜也不會鼓起勇氣離家出走。只有讓周慕予經歷過這樣的掙扎和想念,他才能體會到在他冷落郁霜的那些天,郁霜心里的難過。
“不要再扔下我一個人了好不好?”周慕予低聲說,“你知不知我有多擔心你,我吃不下飯睡不著覺,生怕你在外面出什麼事。你哪怕給我打個電話也好啊,寶寶,我這把年紀了,經不起嚇。”
現在的周慕予好像越來越摸索到一些拿捏郁霜的方法,比如用自己的年齡要挾,騙取郁霜的自責和同情心。
就算郁霜看出他在裝,也不能真的對他的身體健康無動于衷。
何況還有一個譚律明在前。
譚律明去世的時候也很年輕,三四十歲正值壯年,還不是說死就死了。
周慕予拿準了郁霜不敢兒戲,裝得愈發肆無忌憚。
“對不起,我沒想那麼多。”郁霜小聲道歉,“我以為你看到了紙條。”
“以后不許再這樣了。我又不是不讓你出去玩,干嘛非要離家出走?”
“可是……”
周慕予輕描淡寫幾句話,說得像郁霜貪玩才跑出去一樣,還說什麼“以后不許”,仿佛篤定郁霜和他會有以后。
郁霜覺得周慕予很狡猾,但自己笨嘴拙舌,又講不清哪里不對。
最后郁霜說:“你不在家的時候,我也很擔心你。”
周慕予先是一愣,然后喜悅混合著苦澀,紛亂如麻地充斥著他的心,
“我知道你很厲害,你做什麼事都能做好,不需要我擔心。但是那麼多天見不到你,我會想,你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不能聯系我,還是說你討厭我了,所以不想見我。
”郁霜垂下眼簾,第一次對周慕予說這麼多話,“我的心每天都很亂,我不想要這樣。你喜歡的不是這樣的我,我自己也不喜歡。”
“不,不是,我喜歡你,你怎麼樣我都喜歡。”周慕予打斷郁霜,把他抱得更緊,“我喜歡你寶貝,我怎麼會不喜歡你?”
郁霜搖搖頭,說:“所以那時我想,是不是離開你比較好……然后我就看到你抱著別人。對不起,我知道離家出走不對,但是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不要道歉,寶貝,你沒有錯,都是我不好。”
“你會認錯人,也是因為我在你心里不是獨一無二的。對嗎……”
“不對!”
周慕予這下徹底解釋不清,認錯人這件事本就讓他對自己十分窩火,現在郁霜一說,他心里更加愧疚。
“你是獨一無二的,除了你我誰都不要。”
空氣陷入沉默,郁霜懸在胸腔里不上不下的心莫名的安定下來。
這些天他幾乎是洗腦式地說服自己,他不在乎周慕予,他離家出走只是一種讓周慕予上鉤的手段,從始至終主動權一直掌握在他手里,只要周慕予愿意找他,他就算贏了。
所有心機和手段,還有他以為的“不在乎”,全都來自譚律明的教導。
這些并不假,但不是全部。
隱藏在這之下的,還有他不愿意承認的被牽動的心緒,以及因為周慕予所產生的沖動、難過和想念。
剛才那些話,七分是假,三分是他的真心。
他不再是那個讓譚律明驕傲的“不動心就不會受傷”的郁霜了。
此時此刻,他在周慕予的擁抱里搖搖欲墜。
過了很久,周慕予低聲問:“霜霜,原諒我好不好?”
郁霜沒有回答,目光落在空氣里某處,問:“為什麼?”——“為什麼一定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