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慕予恨得心痛,卻無法責難這只懵懂無辜的小狐貍精。
說到底,他該恨的是譚律明。
譚律明不教郁霜上學,不教郁霜經營正常的人際關系,也不教郁霜正確對待感情。在郁霜還未形成自己是非觀念的時候,譚律明阻斷郁霜踏入社會的可能,一手把他教養成一只完美的金絲雀。
周慕予也恨自己。
因為他曾經被這樣的郁霜吸引,并卑鄙地享受這一切。
現在他求而不得,全都是自食惡果。
其實他大可以像譚律明一樣,不求郁霜的真心,只保持現在的關系也可以快活一生。但他不愿意。
他沉入愛河,要擁著郁霜一起。
郁霜抬起頭,目光怔怔,染紅的眼尾帶了幾分難過和委屈。
想說“不是”,卻說不出口。
“郁霜,”周慕予的聲音像滾燙的沙礫,“他不教你,你就不會愛我了嗎?”
郁霜答不上來。
他是喜歡周慕予的,周慕予對他來說是很不一樣的人,但是到哪種程度的喜歡,他自己也分辨不出。
至于愛……好像還沒有。他無法對周慕予說出“愛”這個字。
漫長的沉默中,周慕予眼睛里的期望漸漸熄滅。
他緩緩松開郁霜,露出一個苦澀的淡笑:“我知道了。沒關系。”
郁霜不自覺伸出手:“先生……”
“我喝多了,胡言亂語,你別放在心上。”
“不是的,我……”
郁霜攥緊自己的衣角,神情流露出不安。周慕予勉強對他笑笑,溫聲安慰說:“睡吧寶貝,今天很累了。”
郁霜以為今晚會發生什麼,微醺的夜和潮濕的吻,周慕予明明已經情動。
他生氣了嗎?
還是因為自己掃興,他不愿意再碰他了……
無論怎樣,都令郁霜難過。
郁霜鼓起勇氣,抬手碰到周慕予的下腹,輕輕勾住那片布料的邊緣。周慕予身子一僵,握緊郁霜的手腕,拒絕的意思顯而易見。
郁霜抬眼,睫毛濕漉漉的:“你不要我嗎……”
周慕予皺緊了眉頭:“霜霜。聽話。”
郁霜明白了。
他放開周慕予,一點一點躺回去,像一只受了傷躲進窩里的小動物,顫抖著睫毛閉上眼睛。
房間靜下來,靜得只能聽到呼吸的聲音。
不知道過了多久,周慕予躺到郁霜身側,從背后把他擁進懷里,輕輕吻了吻他的頭發。
在黑暗中,郁霜落下一顆沒有人看到的眼淚。
第二天早上醒來,周慕予不在了。
管家說他一早出差去洛杉磯,臨走前吩咐他們不要吵醒郁霜,等郁霜醒來派司機送他回家。
出差……之前沒有提過。
郁霜坐在空蕩蕩的餐廳里,面對一桌豐盛的早餐,木木地拿起筷子。
“他還有沒有說別的?”想了想他問。
“沒有。”管家恭敬地回答。
“哦……”
郁霜不知道坐飛機去洛杉磯要多久,幾個小時或者十幾個小時大概是要的,無論如何,周慕予現在應該在飛機上。
他就這麼扔下自己走了。
郁霜想起昨晚那些話,還有周慕予最后的拒絕,心里有一點難過。
周慕予大概真的很不想看到他,竟然為了躲他跑到那麼遠的地方。
算了。
吃完早飯,郁霜被周家的司機送回家。到家后他先把妹妹從房間里放出來,給它開了一個罐頭。
小貓很黏郁霜,一晚上沒見,一直沖他喵喵叫。郁霜蹲下來,摸了摸小貓的腦袋,自言自語說:“如果我和先生分開的話,不知道他會不會讓我把你帶走……”
貓:“喵——”
應該會的吧,周書熠說周慕予并不喜歡小動物,何況貓還這麼小,周慕予和它之間應該還沒有相處出感情。
大不了郁霜把買貓的錢轉給周慕予,就當是他買下了這只貓。
想到這里,郁霜放心了一些。
陪貓玩了一會兒,郁霜看了看時間,給周慕予撥去一個電話。
意料之中的關機。
猶豫片刻,他發了一條語音,用平日那樣溫軟的語氣:“先生,我回家了。你落地之后可以給我發一條消息嗎?”
對話框那頭安安靜靜。郁霜等了一會兒,失落地放下手機。
轉頭看見妹妹睜著一雙圓眼睛好奇地看著他,郁霜勉強擠出一個微笑,說:“爸爸不理我。”
妹妹聽不懂,歪了歪頭。
“沒關系。”郁霜把貓抱起來,用自己的鼻尖蹭蹭貓的鼻尖,“我有你就好啦。”
盡管平時白天周慕予也不在家,但今天不知道為什麼,家里好像格外的冷清。
一晃到了晚上,郁霜吃完晚飯準備上樓洗澡,手機上忽然收到周慕予的回復。
只有一行簡短的文字:落地了,在去酒店的路上。
郁霜想了想,回:好。您注意安全。
屏幕上方的“對方正在輸入”明明滅滅幾次,過了很久,只有一個字跳出來:嗯。
周慕予好像真的不想理他。
郁霜放下手機,陷入從未有過的無助。
如果是以前,他會開始想分開之后的打算,計劃自己應該帶走多少財物,但是現在他的心里亂糟糟的,唯一能想到的只有“帶走貓”。
說到底,他并未真正想過和周慕予分開。
一直到郁霜睡前,周慕予都沒有再發來任何消息。
洛杉磯那邊是早晨,也許周慕予回酒店先休息了,現在還沒有起床,等他安頓好了會聯系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