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霜皮膚白,一點磕碰都很明顯,周慕予仔細把藥膏抹在那片淤青上,然后很輕地揉開,但郁霜還是被弄疼了,周慕予碰一下他躲一下,像一只強行被按著剪指甲的貓。
“別躲。”周慕予說。
語氣有點冷,郁霜不敢再躲,小聲道歉:“對不起……”
周慕予平時冷著臉說話慣了,加上本就不是慈眉善目的長相,沒有表情時自帶一種不近人情的氣場。他以前從來沒有在意過這件事,見郁霜這麼怕他,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看起來不太友善。
莫名又想到譚家那位出了名的笑面虎,不管什麼時候臉上都是溫和的,郁霜大概喜歡那樣的吧……
想到這里,周慕予盡量讓自己面色和緩,問:“你就這麼怕我麼?”
郁霜搖搖頭:“不怕。”
“不怕為什麼總道歉?”
郁霜不說話了。
周慕予并不知道,就算是對譚律明,郁霜也并非完全有恃無恐。
在周遭的冷漠和源源不斷的惡意中長大的人,是沒那麼容易對另一個人放下防備的。
為了緩和氣氛,周慕予問:“還看電影麼?”
郁霜抬起頭,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嗯。”
今天的電影是一部節奏很慢的家庭片,郁霜很喜歡這個導演,把他的片子都挨著看了一遍。周慕予打小沒什麼文藝細胞,也沒有陪人看電影的習慣,自然是不了解,幾次想和郁霜搭話,都沒有得到像往常那樣熱切的回應。
周慕予:“這個女演員看著眼熟。”
郁霜:“嗯,她很有名。”
===第32節===
周慕予:“這里沒有反派麼?”
郁霜:“好像沒有。”
唯一一次認真理他,是周慕予說:“姐姐比妹妹漂亮。
”
郁霜轉過頭,貓似的圓眼睛映著熒幕里的光:“您喜歡這樣的嗎?”
周慕予一愣,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不該說的。——演姐姐的女演員細腰長腿,和蔣文珂有幾分像。
“不是,我不喜歡。”
“哦。”郁霜垂下眼簾,不再說話。
于是周慕予也識趣地閉了嘴。安安靜靜看完一部電影,郁霜的情緒比之前好了些,周慕予問他要不要回去洗澡睡覺,他乖乖點點頭,說:“好。”
到浴室門口,郁霜停下腳步回身,說:“我想自己洗。”
用的字眼是“想”,卻不像是愿意商量的樣子。
周慕予無奈,只好答應:“知道了,你自己洗。”
郁霜洗完澡,拿著自己的熊回了小臥室。
等周慕予再洗完出來,發現人和熊都不在自己床上了。
面對空蕩蕩的床,周慕予又好氣又好笑,扔下毛巾舔了舔后槽牙:“小兔崽子。”
郁霜知道周慕予會來找他,所以沒有鎖門。
他抱著熊躺在床上,心里默默給周慕予計時,記到第十五分鐘到時候,身后的房門推開,傳來拖鞋踏在地板上的聲響。
郁霜閉上眼睛,呼吸調整到睡著的樣子。
周慕予走過來,站在床邊,一動不動地看了幾秒,淡淡地問:“裝睡?”
郁霜的睫毛顫了顫。
周慕予彎下腰,把熊從郁霜懷里拔出去扔在一邊,剛碰到郁霜的肩準備抱他起來,手還沒握住,床上的人忽然睜開眼睛,鯉魚打挺似的彈起身子:“我不要!”
周慕予嚇了一跳,條件反射地縮回手。
郁霜坐起來,把熊拽回來緊緊抱住,一副防御的姿態退到床頭:“我不跟你走。”
周慕予冷靜下來,耐著性子問:“那你想怎麼樣?”
“我自己睡。”
“還有呢?”
“還有……”郁霜卡了一下,聲音也弱下去,“總之我不要你。”
周慕予坐在床邊,和郁霜隔著一臂的距離,問:“因為我要結婚麼?”
郁霜垂下眼簾,半晌,點了點頭:“你還要生孩子。”
“我都三十多歲了,不能結婚生孩子嗎?”
聽到這句話,郁霜抬起頭,還沒開口,眼圈先紅了:“那你去找蔣小姐。我又不會生,你在這里做什麼?”
他這副委屈卻強裝不在乎的樣子更惹得周慕予心癢,周慕予不露聲色,故意說:“生孩子是生孩子,睡你是睡你,又不礙事。”
“周慕予!”郁霜把手里的熊扔過來,淚水在眼眶里打轉,“你混蛋!”
周慕予接住熊,毫不在意地笑笑:“不錯,罵人有長進。”
他這樣軟硬不吃,郁霜氣得要哭,卻罵不出更難聽的話,只能強忍著眼淚瞪過去。周慕予得寸進尺,忽然傾身過來把郁霜按在身下,幽幽地盯著他的眼睛:“再說了,你怎麼知道你不會生,說不定多操一操就會了呢?”
有些事做和說是不一樣的,郁霜跟周慕予上了無數次床,卻依然無法平靜地面對這種話。他又羞又氣,臉漲得通紅:“我不要你,你走開!你去找蔣小姐!嗚……”
說著說著,終于忍不住哭出來,一旦落下第一顆眼淚,之前所有的偽裝全部付之東流。
“你去結婚,你去生孩子……嗚……我才不要你……”
他哭得越來越難過,周慕予欺負夠了,終于放過他:“誰跟你說我要和她結婚?”
“你……”郁霜愣住,卻說不出下文。
周慕予好像確實沒說過。
“可是你昨天,你昨天和她……”
“我沒睡。我又不喜歡女人。”
“你不喜歡女人……那如果是個男人你就睡了嗎……”
周慕予沒想過郁霜會這麼問,一時有些哭笑不得:“男人我也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