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霜在夢里似乎是哭了,他沒有大喊大叫求譚律明別走,只是默默地流淚。如果是真的譚律明,在他落下第一顆眼淚的時候就會回頭哄他,但夢里那個人沒有,所以郁霜知道這是夢。
譚律明不會回來了。
又按開手機看了一眼,沒有周慕予的電話或消息。
——還不夠。
===第23節===
距離郁霜希望的樣子還差得遠。
世界上不會再有第二個像譚律明一樣理解他、照顧他、對他無限縱容和寵愛的人,所以郁霜只能想別的辦法。
他不太確定,會是周慕予先對他膩煩,還是他先把周慕予變成自己希望的樣子。
這是一場賭博。
初春的夜晚寒意襲人,相隔幾條街外的酒吧里,氣氛正是熱烈。
臺上跳舞的姑娘穿著熱褲,露出勁瘦的腰肢和修長的腿,每一次彎腰撫臀,都引得舞池里一片歡呼和尖叫。
稍遠一點的卡座里,周慕予懶懶靠在沙發上,手里捏著一個酒杯,淡然欣賞臺上的表演。
季騫不知道從哪里獵艷回來,一屁股坐在周慕予身旁,勾住他的肩:“我看你這杯酒端一晚上了,到底喝不喝?”
周慕予聞到季騫身上甜膩的香水味,皺了皺眉:“離我遠點。”
“嘿,怎麼了?”
“臭。”
“我懂了,你對女人沒興趣。”季騫一副討打的樣子,“那真沒轍,這兒全是直男。”
周慕予忍無可忍,一把推開季騫:“滾開。”
“唉,別生氣呀……”
好不容易消停了一會兒,季騫觀察著周慕予的臉色,又湊過來:“上次那事兒,解決了沒?”
“什麼事?”
“我聽說那幾家快被你整死了。你下手是真狠啊,這麼對付他們你得扔多少錢?”
周慕予放下酒杯,淡淡地說:“我扔得起。
”
季騫咂摸了一下,點點頭:“也是,把他們耗死,最后你坐收漁翁之利,這招鏟除異己玩得不錯……誒對了,那小玩意兒呢,還好嗎?”
“好多了。”
“嘖,我是沒想到,你竟然還留著他。”
季騫的語氣輕飄飄的,仿佛郁霜是個物件。放到以前周慕予不會在意這些,但今天莫名覺得這句話刺耳。
然而酒吧光線昏暗,季騫沒有注意到周慕予的臉色變化,仍然自說自話:“這事兒說到底跟你沒什麼關系。你要是喜歡他,留著也就留著了。你要是不喜歡他,只是因為愧疚才養著他,我覺得也沒必要。反正氣也出了,該給的補償也給了,你說是不是……”
一旁的趙一沅終于忍不下去,趁周慕予生氣之前打斷季騫,把他拉到一邊,“你喝多了吧你?”
季騫一臉不解:“我沒喝多啊。”剛說完,轉頭看見周慕予沉著臉,立馬改口:“啊,啊,我好像是有點喝多了,我歇會兒,歇會兒……”
趙一沅這段時間一直沒敢往周慕予眼前湊,為郁霜準備了一大堆補品也被拒絕,周慕予在電話里說“他是受了驚嚇不是坐月子”,一句話堵得趙一沅老臉通紅,恨不得挖條地縫鉆進去。
好不容易今天朋友攢了局,周慕予賞臉赴會,趙一沅終于有機會當面道歉并表達對郁霜的關心和愧疚,總算是把周慕予哄舒坦了一點,他生怕季騫這個碎嘴子又把人惹毛。
“你別聽他胡說八道,他什麼也不懂。”
趙一沅一邊賠笑一邊給周慕予遞了根煙,周慕予接過,就著趙一沅的手點燃:“就抽一根。”——今天身上已經沾了很多亂七八糟的味,再多抽點煙,等下回家又要洗好久。
趙一沅心領神會:“明白,嫂子不喜歡聞煙味。”
趙一沅諂媚的樣子和這聲“嫂子”叫得一旁的季騫愣住,更離奇的是,周慕予竟然沒否認。
“不是,嫂子是什麼意思啊?”
季騫又湊上去,周慕予看了他一眼,說:“老趙開玩笑的。”
“噢……”
淡青色的煙霧從周慕予的指尖緩緩飄散到空氣中,趙一沅趁他心情還不錯,大著膽子問:“有個問題我一直好奇。要是那天真的是那什麼,你準備怎麼辦?”
周慕予神色不變,答:“先把你送進局子。”
趙一沅愣了一下,“哈哈哈”的干笑幾聲。
周慕予的目光落在空氣里某處,過了一會兒,說:“我陪他戒。”
他的語氣平靜,仿佛談論吃飯喝水,趙一沅和一旁的季騫卻聽得心驚。
周慕予年輕時性格乖張,現在沉穩了許多,做事仍一如既往的狠厲,時常令人膽寒。即便如此,他也從來沒有給自己留下過任何可被人指摘的污點,無論背后做得多難看,明面上都挑不出一點錯。
但現在為了郁霜,他竟然說出這種話。倘若真的按他說的做,這將是他這一生做的最不理智的決定和最不劃算的買賣。
趙一沅不敢再問,季騫也沉默下來,只有周慕予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摁滅手里還剩一大截的煙頭,說:“所以你該慶幸,那天不是那些東西。”
趙一沅暗暗捏了把汗,端起桌上的酒杯咕咚喝了一大口。
不遠處的舞池換了更炫的燈光,熱身結束,真正的夜生活現在才要開始。
周慕予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時間,說:“不早了,我先走了。
”
“啊?”季騫沒反應過來,“不是才十二點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