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撥開郁霜的頭發,給他簡單處理頭上的傷口,然后纏上一塊紗布。
疼痛終于減弱了一些,郁霜緊皺的眉頭緩緩舒展,過了一會兒,慢慢地睜開眼睛。
第一眼看到的是管家,一位善良和藹的老先生,郁霜來到譚家這兩年,受了他不少的照顧。
“小先生,您醒了。”管家和其他人不一樣,會叫郁霜小先生,而不是像其他人那樣表面恭敬實則鄙夷地叫他小夫人。
“頭還痛嗎?”管家問。
郁霜慢慢地坐起來靠在床頭,搖了搖頭:“我沒事。”
管家嘆了口氣:“太太吩咐過,讓您好好休息,不必再出去露面了。”
郁霜心下了然,也不想管家為難,聽話地點點頭,說:“好。”
“還有這個。”管家想起什麼,從口袋里掏出一張卡片,雙手遞給郁霜,“是周先生讓我給您的。”
郁霜接過,疑惑地蹙起眉頭:“周先生……?”
“周先生是譚先生生前的朋友。他說,如果您愿意的話,他會為您安排好一切。”
手里的卡片是一張白底燙金字的名片,摸起來有一種很貴的質感,正面印著一個名字,郁霜小聲地念出聲:“周慕予……”
翻到背面,有一句手寫的留言:
跟我走,或是留下守寡,你選。
毫無來由的,郁霜把這句話和今天葬禮上的陌生男人聯系到了一起。
回想起那個男人的樣子,身材高大,肩寬腿長,看起來三十多歲的樣子,穿著一身剪裁精良的黑色高定西裝,氣場比郁霜見到過的所有人都要凌厲。
他的長相也很惹眼,漆黑濃密的眉毛和睫毛,瞳孔深邃,雙眼皮的褶皺恰到好處,連眼角的細紋都顯得很迷人。
這樣一雙多情的眼睛,配上高挺的鼻梁和不近人情的薄唇,又多了些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的意思。
僅憑外表,郁霜就斷定那是自己得罪不起的人。
既然能讓譚律明身邊的管家親自送來名片,想必是已經勢在必得。郁霜并沒有留下來守寡的打算,但要就這麼把自己交付給一個陌生人,心里還是有點忐忑。
猶豫片刻,郁霜問:“我可以,見見他嗎?”
管家想了想,說:“我幫您問問。”
說完管家便出去了,郁霜一個人躺在床上,十指不安地絞緊。忽然想起譚律明曾經說過:“要是以后我不在了,你要學著依靠其他人。靠自己太累了,不要靠自己。”
那時郁霜乖乖躺在譚律明懷里,像一只柔軟的小貓,譚律明摸著他的頭發,用最溫柔的語氣說最不近人情的話:
“但是記著不要愛上男人。你不愛他們,他們才會珍惜你。”
譚律明并沒有給郁霜留下多少財富,但教會他很多事情,比如如何取悅一個男人,如何讓他們獲得征服的快感,繼而心甘情愿淪為忠實的信徒,這些郁霜全都認真地記下。
但譚律明偶爾也開玩笑,摸著郁霜的肚子問他為什麼不會生,要是會生的話,綁住一個男人更容易。
有一次郁霜問譚律明:“要是我會生的話,你還會喜歡我嗎?”
譚律明撲哧笑出聲,捏捏郁霜的鼻尖說:“你會生的話,我娶你當老婆。”
這句話郁霜沒有相信,因為譚律明教過他,男人嘴里的假設都是騙人的。
房門推開的聲音打斷郁霜的回憶。郁霜抬眼看過去,是周慕予。
周慕予順手關上門,抱臂倚在門邊:“聽說你想見我?”
他的聲音低沉慵懶,像一陣來自沙漠的熱風,吹得郁霜的耳朵癢癢的。郁霜坐起來,小聲說:“周先生。”
“嗯。”周慕予不置可否地發出一個字音,走過來站在郁霜床前,低頭看著他,“怎麼突然暈倒了?”
“昨晚淋雨,發燒了。”郁霜回答說。
適當的示弱是很有必要的。
郁霜垂下眼簾,很輕地抽了抽鼻子。
周慕予抬手,自然地用手背試了試郁霜的額頭,問:“好點了麼?”
他的皮膚還帶著外面的涼意,郁霜渾身一僵,點點頭說:“好多了。”
周慕予沒說什麼,從郁霜的額頭撫摸到臉頰,最后抬起他的下巴,端詳了幾秒鐘,問:“你怕我麼?”
郁霜搖搖頭,抬頭仰視周慕予,眼尾泛著淡淡的紅。他小心翼翼地搭住周慕予的手腕,用自己細白的手指輕輕觸碰周慕予的皮膚,得到默許后,歪頭用臉頰蹭了蹭周慕予的掌心。
周慕予目光一暗,像收網的獵人面對走投無路的小獸。
“答應了?”
“嗯。”郁霜點頭,“我和您走。”
不需要思考太久,眼前的男人是唯一最好的選擇。
半晌,周慕予似笑非笑地說:“我以為你會舍不得。”
郁霜沒有說話,過了很久,小聲說:“我在這里,夫人會不高興。”
他臉上的巴掌印還在,說話時更顯得楚楚可憐。
周慕予用拇指緩緩撫摸那一片紅痕,欣賞著郁霜眉頭微蹙的樣子:“收拾好東西,我在外面等你。”
郁霜垂下眼簾:“好。”
第2章 “周慕予。”
===第2節===
周慕予把郁霜帶回自己平時住的房子,——一棟二層帶花園的老洋房,在市中心鬧中取靜寸土寸金的地段。
郁霜不知道這是周慕予的住處,直到進去發現很多生活痕跡,甚至周慕予早上喝的半杯咖啡還放在吧臺上,他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周慕予平時就住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