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轍的校服外套塞在抽屜里,一只袖子半搭在外面,蹭著程翊的腿。程翊伸手把時轍的外套從書桌里拽出來,他趴在桌上,扯起衣領遮上半張臉,閉上眼睛,將自己包裹進這股讓他能夠稍稍安下心來的氣息里。
時轍從辦公室回來以后,看到自己座位上趴著的人愣了一下。
教室里挺吵的,程翊胳膊交疊墊著腦袋,臉對著墻,身上還披著他剛才放在抽屜里的校服外套,看樣子睡得挺熟,就跟平時在學校的時候一樣,有時候睡得死了兩個課間鈴都吵不醒。
時轍放輕了聲音在程翊位置上坐下,他沒問程翊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也沒吵程翊睡覺,安靜地從桌角的教材里找出下節課用的課本擱在桌上。
上課鈴響的時候,程翊趴在桌上一動也沒動,時轍微側過頭,盯著程翊的后腦勺。
程翊不對勁,他從剛才就感覺出來了,但程翊不想說的事情他也不愿意讓程翊為難。
老師還沒來,班里亂糟糟的,時轍把手搭在程翊后背上,輕輕在他脊梁上順了兩下。程翊背上僵硬的弧度在他堪稱溫柔的撫摸下略微放松下來,反手過去在他手上抓了一把,埋在手臂下的聲音壓得很低:“你去哪兒了?”
“辦公室。”時轍也低聲問,“困?”
程翊悶悶地應了一聲“嗯”。
時轍在他冰涼的掌心里捏了捏,繼而將他的手握緊:“睡吧。”
一直到班里有人壓低了聲音喊“老師來了”,兩個人握著的手才慢吞吞地松開。
程翊大概是在后半節課的時候睡著的,他弓著的背一點點塌下來,身上搭著的外套也從肩膀上往下滑。
時轍順手幫他把外套往上拉了拉,講臺上的歷史老師抬了下眼鏡,掃了一眼過來:“有些同學還挺有同學愛啊,熱心過頭了啊。”
班里頓時哄笑起來,時轍微蹙著眉頭收回手,還是頭一排的蔣棠棠低聲跟歷史老師說:“史老師,程翊身體不舒服。”
歷史老師這才敲了敲桌子:“好了,安靜一下,繼續剛才的地方。”
中午放學,班里的人回家的回家,吃飯的吃飯,等教室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時轍才叫醒程翊。
“放學了?”程翊坐起來的時候表情還有點懵,鼻頭卻泛著點不大自然的紅。
時轍微怔,很快恢復回往常的神色:“嗯,吃什麼?”
“嗯……”程翊輕聲吸了下鼻子,想了想,說,“要麼就食堂?有點想念食堂的黑暗料理了……你這麼看著我干嘛?”
時轍抬起手,很輕地碰了碰他微紅的下眼眶:“怎麼了?”
程翊不自然地避開他的目光,拿出手機在臉前來回照了照,若無其事地說:“就哭了一下,很明顯嗎?”
“嗯。”時轍用指尖在他鼻頭上點了一下,說,“很明顯。”
“那完蛋了,見不了人了。”程翊嘆了口氣,把手機扣在桌上,轉過身就往時轍腿上一趴,是個看著就挺難受的姿勢。他仰著頭,難得正兒八經地沖時轍撒了個嬌,撇著嘴,垂著的眼尾染著薄粉:“不想去食堂了。”
時轍修長的手指穿過他細軟漆黑的發絲,指腹溫柔地按揉著他的頭皮:“想吃什麼?”
“二窗口的魚香茄子。”程翊懶懶地說,“酒釀小圓子也有點想吃,不知道今天食堂有沒有。”
“我去買。”時轍摸了摸他的后腦勺,示意他起身。
程翊趴在他腿上沒起身,也沒說話,停了一會兒,拉過他的手,側臉貼在他溫熱的掌心里,叫他:“轍啊。”
“怎麼了?”時轍低頭看著他。
程翊光滑的臉頰慢慢蹭著時轍的手掌,嗓子有點啞:“我有點難過。”
時轍垂著眼,勾起的手指撫摸著程翊臉上細嫩的皮膚。在安慰人這個領域里,時轍的詞匯量實在貧瘠得厲害,他沉默了很久,才憋出一句:“要我抱嗎?”
他不確定的語氣和生硬的安慰引得程翊“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程翊慢吞吞地從他腿上起身,眼里總算泛起薄薄的笑意:“要啊。”
程翊沖他伸開手,揚著臉看著他:“抱抱我吧。”
時轍起身往前一步,伸手把他摟進懷里。
程翊環著他的腰,臉埋進時轍跟著呼吸起伏的肚子上,閉上眼睛,沉沉地吁出一口氣。
畢竟是在學校里,程翊也沒敢太放肆,只抱了一下,就拍了拍時轍的后腰,放開他:“別去買飯了,我跟你待一會兒就走。”
“……下午,”時轍話音頓了頓,改口問,“晚上過來嗎?”
“不了吧,”程翊嘆了口氣,“最近晚上我可能都沒辦法出門了。”
時轍看著他。
程翊把不知道什麼時候掉在地上的外套撿起來,撣掉上面的灰,正要遞給時轍,聽到后門響起一聲——
“操,真惡心。”
程翊皺了皺眉,偏過頭,視線越過面前的時轍,朝后門的方向看過去。
王旭召不知道從什麼時候就站在門口了,正帶著一臉吞了蒼蠅的表情看著兩個人,見程翊抬頭,朝旁邊啐了一口:“死變態。”
時轍臉色微沉,程翊卻反而松了一口氣。王旭召這中二病晚期選手雖然不是什麼好東西,但不是那種知道個什麼事就非得出去宣傳得滿天下都知道的人,這可能是這人有且僅有的能堪得上是優點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