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轍的房間不大,除了一張床一張書桌和衣柜以外,活動空間只有不到兩平方,但房間收拾得很干凈,空氣里還有股清新溫暖的陽光味兒,就是剛從陽臺上收下的衣服味兒,時轍的床單被罩估計是剛換的。
“你就別洗了吧。”程翊盤腿坐在床上擦著頭發,看著衣柜前找換洗衣服的時轍,提醒道,“喝了酒洗熱水澡會不舒服。”
時轍手上的動作沒停,擰著眉頭,低聲重復了他剛才的話:“一身火鍋味。”
“我沒說你,我是說我自己……唉我不嫌棄你,真的。”
時轍沒搭理他,拿了衣服就出去了。
程翊一邊拿毛巾在腦袋上扒拉,一邊看著他的背影傻樂。
時轍怎麼喝多了跟個傻小子似的。
時轍洗完澡回來,把臥室門關好。
程翊原本躺在床中間玩手機,見他過來,眼睛也沒抬,身子往靠墻的方向挪了挪。
時轍掀開被子在他旁邊平躺下來,閉上眼睛就不動了。
程翊抬起目光看了看他,有點想笑:“頭暈嗎?”
“嗯。”時轍漆黑的頭發細軟,吹干了以后軟趴趴地搭在頭頂,他緊閉著雙眼,被打濕的睫毛垂在眼瞼上,他皮膚太白了,被熱氣一蒸臉皮就發紅,嘴唇也紅,嘴唇緊緊抿成一條線,看起來就不太舒服的樣子。
程翊十分沒有同情心地笑了起來:“都說了讓你別洗。”
“暈。”時轍舔了下嘴皮。
程翊盯著他的嘴巴,喉結極輕地滾動了一下,突然晃過神,倉皇地收回目光在手機上劃拉了兩下:“咳……暈就早點睡吧,晚安。”
第64章
燈關了沒一會兒,時轍的呼吸就均勻起來。
“睡著了?”程翊手里亮著的手機屏幕在他臉上晃了晃,旁邊的人連睫毛都沒顫一下,程翊小聲嘀咕了句,“睡這麼快。”
時轍的床不大,兩個一米八多的大男生擠在一起不免有些手腳拘束。程翊知道自己睡著是個什麼德性,時轍睡在他外面,他生怕夜里不留神給人擠下去,于是就把身子往墻那邊挪了點,把手機關了塞進枕頭下面,閉上眼睛。
時間不早了,他卻沒有半點困意,腦子里忍不住琢磨起今天下午在法院門口看到的那個背影。
她明明沒參加庭審,為什麼會出現在那里?
程翊突然回想起之前在學校的種種,引自己去老樓搬器材,檔案室門口的‘舉手之勞’,以及自己尋找檔案時窗外一閃而過的黑影……這些究竟是巧合還是別有用心?
正當他努力地在腦子里將這些線索串聯起來時,耳邊倏然聽到一聲拖著長音的“吱呀——”,老式木門被推動的聲音在寂靜的午夜里清晰又突兀,瞬間將程翊纏成一團亂麻的思緒拉了回來。
意識到是時轍的房門被推開時,程翊心里一驚。
誰?時轍媽媽?還是時轍爺爺?
一股異樣的涼意緩慢地在房間里鋪開,程翊的頭皮驀地開始發麻,脊背上迅速浮起一層細密的冷汗,幾乎是立刻意識到了不對勁——這絕對不是風吹的。如果是風的話該是從開門就朝屋里撲進來,而這股死氣沉沉的寒氣卻是從門口的方向一點點滲進來的。
他試圖睜眼,眼皮果不其然沉得抬不起來,身體也像灌了鉛似的笨重。
操,鬼壓床了。
程翊不由自主地繃緊了神經,雙唇抿出一道沒有血色的平線。
這種情況在他身上并不多見。
上一次被鬼壓床還是跟特行出任務,他自愿做誘餌半夜睡在一棟死過人的兇宅里,但那天有隊里的布置與協作,還沒等他感受出被鬼壓的滋味來,那只小鬼就被晏向辰薅起來塞進了束靈袋里。
這次不一樣,他從來沒有人一個人面對過這樣的事情,自己他媽的躺在床上動不了也就算了,主要是身邊還有時轍……程翊有點慌神。
“趿、趿、趿——”
詭異的響動從門外傳進來,有節奏的拖行聲中伴隨著布料摩擦出的輕細沙沙聲,逐漸靠近的聲音像一雙無形的大手緊緊擰在程翊的心臟上,把他的心揪成一團,導致呼吸都變得艱難起來。
有“人”在靠近。
鼻間修到一絲程翊再熟悉不過的腥甜,時轍的房間太小了,拖地前行的腳步聲在耳邊愈發清晰,那股冷冽的鐵銹腥氣很快就濃郁到嗆鼻的地步,程翊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耳膜被胸腔下強烈的心跳震得突突作響。
這他媽是什麼玩意!
程翊的頭皮都箍得緊麻,身體極力掙脫著“它”的桎梏,眼皮像是緊緊粘合在一起,怎麼也睜不開。他從喉嚨里放聲罵著臟話,企圖用民間流傳的法子對抗夢魘,奈何緊閉的雙唇里卻只發出些支支吾吾的聲音,只能任憑一道寬闊的黑影在籠罩在眼前。
時轍約莫也察覺到了不對,呼吸明顯愈發急促起來。程翊著急地叫著他的名字,卻只能聽到自己哼哼出夢囈般的音量,他將所有的力氣集中在垂在腿邊的手指上,憋得臉頰通紅,總算艱難地動了動手指,在被子下微微觸碰了一下時轍冰涼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