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些也算不上是證據——”沈流飛低了低頭,在謝嵐山額前一吻,“傷口愈合得不錯。”
像是受了某種啟發,謝嵐山把DV儲存卡揣進衣兜里,忽地起身說:“我得去探個病。”
天涼了,黑得早,秋意加深,窗外冷風拂動枯枝。沈流飛提醒他:“已經過了探視時間了。”
“就是過了才好。”謝嵐山走進沈流飛的書房,在他的書架上挑了一本《黑白未錯》,又走出來對沈流飛說,“你這本書借我用用。”
扭頭要走,但被身后人喊住了——
“謝嵐山。”
謝嵐山循聲回頭,沈流飛微微皺眉,注視著他的眼睛,“盡管發生在姚媱身上的事情很令人遺憾,但我仍然相信一句話——‘唯有完人才夠資格向罪人扔石頭,而完人是沒有的。’”靜了片刻,他用低沉清冷的聲音及無比堅定的態度說下去,“我曾經跟你討論過,與其說‘善’是一種體現我們人性的天賦,倒不如說是一紙制約我們獸性的契約。任何以善的名義所行的惡事,最終都會因為打破契約,導致可怕的失序。”
謝嵐山聽懂了這話的意思,微笑著走過來,與沈流飛貼面吻了一下,開門出去了。
過了探視時間后,住院部的每層樓面都有護士看管,她們像公司前臺一樣見人就問,十分負責。謝嵐山在樓道拐角處看見了一輛醫院護工的清潔車,靈機一動便順手牽羊,把掛在上頭的那件藍色工作服套在了自己身上。
現在他是這兒的護工,大搖大擺地就走進了病房。
病床是的鄒若棋面無半分血色,人還虛弱,但傷勢恢復情況良好,已經脫離了危險期。
她一見謝嵐山出立即從床上坐起來,又見他穿得古怪,瞥了眼他胸前印著名字的工號牌,打趣地問:“你是萬雄鋼?”
套上工作衣前也沒看名字,確實跟他本人大不相符。謝嵐山反應快,不假思索地回答:“雄心壯志、百煉成鋼,我爸覺得這是個好名字,可我覺得太糙了。”
“就算過了探視時間,你也沒必要穿成這樣啊,”鄒若棋看出對方這點小伎倆,笑笑說,“你出示證件說你是警察,不就可以來錄口供了嗎。”
“你知道我不是為案子來的。”謝嵐山一攤手,展示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護工衣服,回了鄒若棋一個特別溫柔善意的笑容,他說,“我只想來看看我最勇敢的小姑娘。”
這個笑容瞬間卸除防備,拉近了兩人的距離,這會兒鄒若棋心頭暖意融融,慶幸自己與這位謝警官只是萍水相逢,若是朝夕相處,保不齊要起一個非君不嫁的蠢念頭。她看著對方,很快想到自己,意識到高山仰止,他們注定了不是一類人。可當這樣的人出現在你身邊,你總難免要多看幾眼,好比植物趨光,候鳥向南。
“其實也就是舉手之勞罷了,陸薇薇的媽媽來看過我了,來了兩次,次次都沒空著手,她說謝謝我照顧病重的薇薇,要不是我,薇薇一定撐不過去。”小姑娘不禁夸,靦腆笑著說,“當然人家比你這警察守規矩,每次都是在探視時間里來的。”
謝嵐山坐在鄒若棋的床邊,關切地問她:“傷口還疼嗎?”
手術截了她一段腸子,還摘了她一個腎,鄒若棋挺勇敢,還能開玩笑:“有時疼,有時癢,疼的時候倒能忍受,癢的時候就叫人受不了,其實別的都還好,就是只剩一個腎,以后不能賣它換手機了。
”
謝嵐山四下打量一番,果不其然沒見到鄒若棋的父母:“沒有人陪夜嗎,你父母呢?”
鄒若棋神色忽而黯淡下去,又強作笑顏道:“他們挺忙的,反正有沒有他們陪夜我都一樣。”
陸薇薇的母親答謝起救命恩人不遺余力,病床的床頭柜堆得滿滿當當,五顏六色的水果與多款多樣的營養品,花瓶里還插著一捧百合,沾著新鮮的露水,每一片花瓣上都閃爍著優雅的銀光。
謝嵐山脫掉了身上的工作服,從懷里摸出一本偷藏進來的書,把它遞給了鄒若棋:“給你帶了本書,閑來打發時間。”
書名叫《黑白未錯》,自然與棋道脫不開干系,一幅畫名為《斗魂》,畫得是二十世紀上半程日本棋壇的一場著名戰役,畫上有人有棋,下棋者雖然布子寥寥,但看得出黑白膠著,水火不容。文字部分還有對這棋局的詳細釋義,小姑娘翻開手里的書,一下子就被吸引了。
謝嵐山忽地低頭發聲,長密的眼睫擋不住眼里迸發的光亮,倒難得顯出幾分靦腆:“其實這畫是他畫的。”
“他?哪個他?”也不知是天生直覺精準,還是后天雷達敏感,鄒若棋翻動著手中的畫冊,又看了看謝嵐山的反應,恍然大悟道,“該不會就是你的那個‘他’吧?”
謝嵐山一聳肩膀表示默認,笑著說:“他是畫家,文字部分是編輯撰寫的。”
鄒若棋又翻了一頁,嘖嘖稱嘆:“那他確實挺厲害的,長得帥嗎?”
謝嵐山笑著點了點頭。
心里的饞蟲被撓了癢,鄒若棋兩眼放光:“有多帥?比你還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