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是說男人不能進這俱樂部麼,沈流飛怎麼進去的?”見陶龍躍一點不露驚訝之色,謝嵐山狐疑道,“你早知道?”
“我知道啊,他跟我說了,我也覺得合適,竊聽器就安在他身上。”陶龍躍振振有詞,一心只撲在自己未來的老婆身上,“人家是法醫,又不是刑警,還是女孩子,當然不能一個人深入險境了,文物販子被抓著是要坐牢的,很容易鋌而走險。”
“沈流飛也不是刑警,他只是省里特聘的專家,要喬裝偵查也該由我來。”
“你懂書畫鑒定啊?”陶龍躍白了謝嵐山一眼,又抬手拍拍他的肩膀,“沈流飛不是化妝偵查,他本來就有這門道,他是本色出演。再說他那身手跟你差不多,你就放心吧。”
謝嵐山依舊板著臉,一點沒把心放寬:“如果對方有槍呢?”
陶龍躍都快被他纏磨笑了:“那不還有咱們呢麼,你以為咱這大熱天地窩在車里干什麼,單喂蚊子嗎?”
謝嵐山鎮靜下來,確實無話可說。
沒過多久,沈流飛的鑒定結果出來了,按落款看,這書法是褚遂良晚期的作品,褚遂良晚年筆畫愈發瘦硬,章法布白也更偏于隸書,這作品的字體布局卻是早期的,顯然是錯的。
T姐似乎并不信服:“這話太空了,什麼‘骨氣深穩’‘窈窕合度’這些小姑娘也會說。”
沈流飛不慌不忙:“宋朝的《洞天清祿集》記載,我國書畫用墨南北不同,北方用松煙,南方用油煙,松煙的優點是潤澤,缺點是不夠黑亮,油煙與它正好相反。”稍一停頓,像是給足了眾人思考的時間,他繼續說下去,“顯慶二年的作品,那時褚遂良已被武則天貶去了今天的廣西桂林,可這書法用的卻是松煙——這樣一幅錯漏百出的作品,難道還不是錯的嗎?”
T姐鼓起掌來:“看來介紹人沒說錯,沈老師真的厲害。
”
面包車里沒開空調,八月天氣,謝嵐山喂著蚊子,漚著臭汗,卻笑出甜膩膩的一點梨渦,跟被夸的是自己似的:“那是,能文能武,才貌雙全。”
可惜跟他有同感的不止一個人。
“沈老師好博學啊。”
“沈老師好聰明啊。”
“沈老師好帥啊。”
“……”
竊聽設備里傳來的全是女人撒嬌做媚的聲音,明明嬌嗲悅耳,在謝嵐山聽來卻跟一個個響雷似的,炸得他頭疼。
“這一俱樂部全是女的吧?”得到陶龍躍肯定的答復后,小梁吞了口唾沫:“沈老師好幸福啊。”
“沈老師脖子上有刺青啊,能不能脫了衣服讓我們看看?”
一串嬌笑聲后緊跟著傳來一個撕衣服的聲響,謝嵐山忿忿罵了一句“操”,忽地反應過來,這要真被扒干凈了,竊聽器會不會就被發現了?
偏偏這個時候竊聽設備受到了干擾,像是百千只蚊子齊飛、蒼蠅亂舞,一時間什麼都聽不清了。
難道真被發現了?
謝嵐山正一通瞎捉摸,竊聽設備的干擾又消除了,死一樣的寂靜之中,突然傳來一個十分具有沖擊力的響聲。
恰似一聲槍響,謝嵐山的心臟提進了嗓子眼,再也等不住了。他二話不說就沖了出去,不顧門口保鏢阻攔,強行闖入俱樂部。
然而闖進包間才發現,剛才那一聲“槍響”,其實是香檳的軟木塞彈出酒瓶的聲音。
湯靖蘭放下手中的香檳酒,屋里七八個女孩子齊齊望向謝嵐山。
謝嵐山微微一愣,虧得唐小茉機警,縮角落里的她趕緊揚手,喊著說:“是我是我,我剛剛用手機點單了一個公關先生!”
“那APP特別好用,你們有空都可以下一個!”唐小茉悄悄朝謝嵐山遞了一個眼色,示意場面還能控制,然后就上去將他往外推,“你走吧走吧,看來大家都不滿意,不要了。”
謝嵐山沒來得及轉身,湯靖蘭坐回了原位,微笑說:“沒關系,留下吧。是我的菜。”
沈流飛也輕笑,低頭往杯里添了點酒:“也是我的。”
謝嵐山在心里暗罵了一句“操”,這下真走不了了。
陶龍躍他們幾個本來也想往俱樂部里沖,從耳機里傳來的嬉鬧聲音又及時止住了他的腳步,聽上去事態沒往糟糕里發展,相反,還跌宕之后拔上了頂峰,變得特別有意思。
中學里,謝嵐山的體育成績雖然拔尖,但手腳卻是出了名的不協調,廣播體操都做不利索,陶龍躍一下子起了點惡趣味,這業務能力差成這樣,怕是要被人當場轟出去。
小梁他們也好奇。一個個腦袋往耳機前擠做一堆,都憋著笑,就想聽聽這出好戲接下來該怎麼唱。
“跳舞吧。”他們特別失望地聽見沈流飛的聲音,“我帶著你。”
好在散得早,謝嵐山走出Tequila,已是累得精疲力盡。應酬比上前線還累,難怪唐小茉說這兒的女人都好色,小姑娘瘋起來比大老爺們還教人難招架,要唱歌要跳舞,要合影要自拍,還要他跟她們一起比V字。謝嵐山從抵抗到掙扎,到最后領悟認命,得出一個結論,自己對女人那點憧憬與眷戀,怕是經此一晚,就消磨殆盡了。
沈流飛跟湯靖蘭在那兒談藝術,談文學,完全對他的苦難視而不見,唐小茉是這群丫頭里鬧得最瘋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