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隊長全情投入案件之中,經人提醒,才發現謝嵐山的位置是空的。
“謝嵐山呢?”臺風都停了還不見人影,陶龍躍怒不可遏,雙眼噴火,“還沒回來?”
“他回來過,問了問這個案子的詳細情況,又……又走了。”眼見隊長一副殺人的架勢,丁璃悄悄低頭給謝嵐山發了消息:師兄,陶隊要殺人了,你什麼時候回來?
——跟你師嫂把案子破了,就一起回來。
在微信里這麼回了丁璃一句,謝嵐山把手機收回兜里,抬眼望著眼前的沈流飛。
這是暴雨之后的嶄新世界,天藍地青,所有城市的喧鬧與污穢都被洗滌一凈,無限生機蘊藏其中。
沈流飛將謝嵐山帶來了一個古玩市場,規模不大,各色藏玩到處堆放,看著就亂。漢海市有兩個著名的收藏品市場,東邊的叫云河古玩城,西邊的叫名人街收藏市場,對藏玩一無所知如謝嵐山者,也在新聞里聽過這兩個市場的大名,所以他不理解,沈流飛為什麼把他帶來了這個地方。
沈流飛看出他的疑惑,淡淡說:“這地方龍蛇混雜,地攤上十件古玩九件是假的,還有一件,不是盜墓盜來的,就是從博物館、美術館里劫來的。”
說完話,沈流飛側了側頭,謝嵐山順著他提示的方向望過去,目光終點是一頭五顏六色的發,一張熟悉的女孩面孔——唐小茉。
她也這里擺攤,賣的是名人書畫,看來那天她自詡的“書畫世家”倒也不是一點依據沒有。
一句話,撥云霧見青天,知道對方是帶自己來找破案線索,謝嵐山笑了:“老規矩,先聽聽沈老師對這案子的高見。
”
“高見沒有,只有一點經驗帶來的推斷,”沈流飛一貫禮貌客氣,卻又不十分禮貌客氣,興許這股冷漠又凌人的氣質,就是陶龍躍一直看他不爽的原因。他說下去,“三名劫匪除了盜走了《洛神賦圖》,還順手牽羊帶走了另外三件館藏文物。”
“嗯,”謝嵐山點頭,“然后?”
“這三件文物是精品,卻不是絕品。《洛神賦圖》展柜的右側,就是此次一同展覽的趙孟頫行書《洛神賦》,這件展品的價值,比他們費勁帶走的三件文物的總和還要高。電力恢復后警報器就響了,既然偷了西瓜又何必冒險撿芝麻,既然要撿芝麻,為什麼不撿個大粒的?”
謝嵐山聽懂了沈流飛的意思,跟著點頭:“這三個劫匪明顯是‘外行’,也未必就知道《洛神賦圖》的價值,可能這畫是他們受人指使偷的,而另三件文物是他們順手牽給自己的,所以一定會急著到這種地下文物市場出手,然后想辦法偷渡到國外去,從此銷聲匿跡,過上數錢都怕手抽筋的日子。”
沈流飛點點頭:“殺人者心思縝密,擅長偽裝,館內兩次停電顯然都與他脫不開干系,展現出了高超的反偵查技能,而盜畫者手段粗暴,破綻百出,審美更是一塌糊涂。所以我更傾向于‘殺人’‘盜畫’的是兩撥人,但把畫找回來,這案子說不定就能破了。”
沈流飛說的就是他想的,謝嵐山微微勾起嘴角:“我想我們都已經清楚了,現在嫌疑人的范圍很小,離契兇歸案不遠了。”
“至于殺人者,你有沒有想過他為什麼要大費周章地在美術館里殺人?還是第二天就要辦一個舉國矚目的展覽,在巡邏警察的眼皮子底下?”
“一個渴望喚起他人注意的可憐蟲?”謝嵐山努努嘴,“毫無新意。”
“沒有新意,但他確實做到了。”沈流飛忽然伸手托住了謝嵐山的后腰,一把將他摟到自己身前,他用手模擬針管注射的姿勢,在謝嵐山的右腰部輕輕一頂。謝嵐山本能地反抗,被沈流飛一臂緊箍在懷里,動彈不得。
動不了索性就不動了,兩人挨得極近,口唇相距不過幾厘米,氣息相聞。
“李國昌雖然年邁,但到底是個男人,現場卻沒留下一點打斗掙扎的痕跡,所以綜上,我推斷殺人者是一個成年男性,當然也不排除一個體能接近男性的女性,年齡介于25至35歲,他品學兼優,待人謙和有禮,骨子里卻自負又有支配欲。”沈流飛停頓一下,用一首詩里的句子來補充自己的觀點,“惡魔通常都不引人注意,而且就在人類中間,與我們同吃同睡——W.H.奧登。”
保持著曖昧的姿勢與距離,謝嵐山瞇眼思考片刻,接著對方的話分析下去:“注射氰化物的針管沒有遺留在現場,我相信以兇手的縝密一定戴了乳膠手套,但在時間如此緊迫的情況下,殺人逃跑還浪費精力地帶上了易對自身也產生危險的針管,這是個下意識的行為,很可能跟他從事的工作有關,他一貫擔任著一個事無巨細都要謹慎操持的‘管家’的角色。”
學著沈流飛方才說話的樣子,他也用名人名言為自己的判斷打下注腳:“生物有機體有一個重要特點,為了自我維護,就得極其節約地使用精力——阿芬那留斯的費力最小原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