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流飛沒工夫聽兩人例行公事般的拌嘴,回頭看向丁璃,十分禮貌地說:“麻煩你取一卷寬膠帶來,再問一問身邊同事,有沒有大功率的車載吸塵器。”
丁璃很快借來一個小型充電式的車載吸塵器,沈流飛在市局里找了一輛車,親自示范這個密室手法。
“John Dickson Carr,美國推理小說家,他有一部小說叫《爬蟲類館殺人事件》,里頭的兇殺現場用的就是這種膠帶密室的手法。兇手偽造完成自殺的現場之后,就用膠帶將車內的門窗都封住,僅留一扇車窗,膠帶封一半留一半,接著兇手就從這扇打開著的車窗里脫身,一面長按鑰匙升起車窗,一面調整膠帶黏貼的位置,最后,在車窗尚未升到頂時留一道縫隙,將吸塵器的進風口對準這道縫隙……”
沈流飛打開吸塵器,隨著隆隆作響的馬達聲,縫隙后,留著的那一半膠帶很快被吸附上來,牢牢黏在了車窗玻璃上。
密室完美形成。
“只要有車鑰匙,膠帶若一次黏不成功,能調整也能重來,”謝嵐山補充說,“你說Tracy能借貼身秘書之便拿到李睿的車鑰匙,反過來說,李睿也一樣。”
“那麼,沈華生,謝爾摩斯,證據呢?”陶龍躍短暫愣神之后,很快就恢復了一位公安干警的干練與專業,“我個人是很欽佩你們博覽群書,也很欣賞你們奇技淫巧,但是你們要知道,就你們剛才說的這些,一旦上庭,一個傅云憲就夠李睿無罪釋放了,還有,你怎麼跟市檢二分院那幫大爺交待?人家問你要證據?你說沒有,只有推理。
”
謝嵐山被陶龍躍成功地噎了回去,市檢二分院的公訴處領導叫唐奕川,為人極其清正,整一個嫉惡如仇的玉面包拯,犯人落到他的手里必當從嚴從重,對待同一司法體系內的公安人員,也嚴厲苛刻毫不留情,一副大爺做派。
恰于此時,小梁過來匯報,經技術人員鑒證分析,從Tracy家中拿出的幾雙鞋子作了詳細比對,與叢家后花園里提取到的足印根本不一致。
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這就解釋了為什麼Tracy會多此一舉地火燒監控室,因為根本就不是她燒的。當天夜里,案發現場還有別人。
陶隊長是個死腦筋,謝嵐山跟他講李睿的作案動機與殺人手段,他便回之以傅云憲與唐奕川,前者是惡律,后者是悍檢,一個更比一個倒胃口。謝嵐山跟他完全講不通,直接拉開車門,攆人下車。
“滾滾滾,”謝嵐山把陶龍躍從車后座上拽下來,“今晚我跟沈老師商量案情,你個鉛灌的腦袋別拉低我們的智商平均值。”
陶隊長尚來不及反應,軍綠色的SUV已揚長而去,額外附送黑蒙蒙的尾氣一捧。
地點還是沈流飛的住處,謝嵐山說商量案情是假,被酒蟲撓了五臟廟才是真,上回的拉圖還未盡興,那種果香與煙熏混合的酒液經由喉舌過濾,通達肺腑,它的香味多麼奇異,它的情誼如此充沛——總之,他就是想它了。
剛踏入大樓,管理員就向沈流飛打招呼,喊他沈老師,說前前后后來了不少小姑娘,追星似的,給你送了東西。
沈流飛的公益美術課程剛剛結束,那些女學生戀戀不舍,絞盡腦汁打探出他的住址,送來了鮮花與禮物。
一束束花,多是特別新鮮的玫瑰,花瓣上還掛著亮晶晶的水珠,跟二八姑娘一樣鮮艷明媚。
管理員見沈流飛面色不興,還當他不高興,忙說本來小姑娘們還要等你回來,全讓我勸回去了,我這就給你把這些東西全扔出去。
“不用了,我帶上去。”沈流飛一貫有禮貌,盡管聲稱過不喜歡玫瑰,還是將女學生們送來的東西一并帶上了樓。
“真不扔?”謝嵐山問他:“你不是不喜歡?”
“放幾天,”沈流飛說,“謝了再扔。”
謝嵐山覺得這人有意思,再一次。有人沉默是因為口拙,有人沉默是因為訥言,謝嵐山知道自己很多時候不想說話只是因為懶,可這人明明心地溫柔,偏要作出那種拒人千里的寒涼貌,也不知道圖什麼。
臨近飯點,沈流飛親自下廚,以行動招待貴客。
“麻煩替我拿一下剪刀。”主菜是牛排,沈流飛準備料理一下手中的雞骨架,再做一道雞骨高湯。為伊洗手作羹湯,沈老師寬肩長腿,細腰扎著圍裙,畫面實在很美。
謝嵐山遵從主人的指示,從廚柜抽屜里取出專用的雞骨剪,結果對方剛轉身來接剪子,他卻猛然一抬手臂,直接將剪刀朝沈流飛的臉面擲了過去。
這一記攻擊教人猝不及防,可再好的眼力也只能看見眼前黑影一斜。謝嵐山甚至來不及把對方旋身的動作看進眼里,沈流飛已經手握剪刀,以鋒利的帶鋸齒的尖頭抵在了他的咽喉處——他接剪刀時用的是不常用的左手。
“銳器是很危險的。”沈流飛不帶表情,一雙眼睛冷似銳器,聲音倒聽不出情緒的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