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對待現在這個被你挾持的女人,你也并不真心打算傷害她,因為你知道她是個為了孩子孤注一擲的母親,她跟你一樣,也在社會底層掙扎卻始終對美好生活心存向往……”沈流飛通過被挾持者的外貌與衣著迅速判斷出她的情況,他繼續向張玉春靠近,語速平緩,步速也慢,盡量不以任何出格的言行去刺激眼前的嫌疑人,“你現在的無助也是我曾經的無助,你的痛苦,我深有體會。警方絕不會放過一個罪犯,但也絕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一個拼命掙脫過去、向往新生的好人。”
張玉春的眼淚流了出來。
終于,他來到了張玉春的身前。盡管對方已經放松了對人質的挾持,可乘之機無數,但他卻沒有仗著身高與體魄優勢強行對其實行抓捕,而是手心向上著向他遞出了手掌。沈流飛微傾上身,以個平等的姿態平視對方的眼睛,誠懇地說,“請你相信我。”
張玉春徹底放棄抵抗,束手就擒。
警察一擁而上,押走了垂頭不語的犯罪嫌疑人。
“你剛剛說……你說你……”陶龍躍打了一個磕巴,沈流飛方才饒動感情,言辭真切,說的那些仿似他的親身經歷,張玉春被震動的同時,他也幾乎信以為真。
“只是談判技巧,”沈流飛面露客氣微笑,但話卻很不客氣,“怎麼,陶隊長要尿檢嗎?”
一剎那,千斤壓力卸除肩膀,為這皆大歡喜的結果,謝嵐山暗暗長舒一口氣。把槍遞還給小梁,他沖沈流飛輕佻地挑一挑眉:“我可以幫忙。”
第23章 追逃(3)
張玉春被帶回了市局,訊問室里,始終緘默不語。
他不知打哪兒聽來了一句“抗拒從嚴,回家過年”,怕自己言多有失,說了也沒人相信,所以在陶龍躍的咄咄逼問與展示的一系列鐵證面前,他以他僅有的判斷力選擇了一個下策——絕食斗爭。
訊問犯罪嫌疑人時必須兩名民警同時在場,謝嵐山從訊問室外走進來,手里捧著個碩大的碗,朝陶隊身邊的小梁一努嘴:“你出去。”
一股濃郁的鮮香襲來,筍干酸爽,魚肉嫩滑,謝嵐山帶進訊問室的是張玉春家鄉的名菜,酸筍煮魚。
陶龍躍呵斥謝嵐山:“你干什麼,這樣不合規矩!”
“餓啊,查案到現在,還沒吃飯呢。”謝嵐山大大方方坐下來,將手中的碗往張玉春面前稍稍移近一些,“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們繼續。”
“你剛進來時說自己一進門就暈了過去,怎麼可能?!監控里那個是你自己夢游走出去——”
“吸溜”一聲,謝嵐山喝了口金黃誘人的魚湯,嘖嘖兩聲:“真好。”
他平時吃飯挺屁精的,沒那麼大響動,陶龍躍白他一眼,繼續向張玉春開炮:“你都肯跟我們回來了,最好還是一五一十地都交待了,進來時看見墻上掛的字了沒有?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張玉春動了動嘴唇,看著原本想說些什麼,見陶龍躍一指后墻,又把話咽了回去。繼續沉默。
“證據已經——”
又是“吸溜”一聲打斷了他的話,陶龍躍怒瞪謝嵐山:“謝嵐山!”
“師兄,你的紅三剁拌飯來了。”丁璃自訊問室外進來,也特不成體統地往桌上放了一個瓷碗,里頭是西紅柿、紅豬肉、紅辣椒“三紅合一”的一道菜,鋪在白米飯上,湯汁鮮紅漂亮,就是肉塊切得不好,支楞八翹的。
餓到第三題了,香味撩得張玉春直咽口水,抻著脖子往桌上瞧。
謝嵐山慢條斯理地把湯汁攪勻到米飯里,抬眼一瞟張玉春:“地道的紅三剁,特別下飯。”
家鄉人識家鄉菜,張玉春忍不住說:“你這肉塊切太大了,不地道。”
食堂的阿姨是北方人,不會這道菜,謝嵐山一手執手機看菜譜,一手掌勺,替張玉春炮制了這道“鄉味”。他故意沒剁碎豬肉,不整地道。
謝嵐山微微一笑:“等你回家以后,請我吃地道的。”
鄉味引發鄉愁,“回家”二字更是直接觸動了張玉春的敏感神經,他面露悲色:“真的還能回家嗎?”
“我不知道,看你是否配合。”謝嵐山神情嚴肅一些,“反正‘抗拒從嚴,回家過年’鐵定是狗屁。”
“不準說狗屁,人民警察得有素質。”陶龍躍自己罵人的時候,什麼粗口都爆,一到謝嵐山面前就擺領導的架子。
“那就是驢屁豬屁黃鼠狼的沖天屁,”謝嵐山還裝得挺正經,“發明這話的人真該抓起來槍斃。”
張玉春從頭到尾都沒指望相識已久的陶龍躍會信自己的話,可看著這個沒見過幾面的謝嵐山,倒覺得可以試試。
他說他一進門就暈了過去,等他再有知覺時人已經在河邊了,他說他覺得有人把他拋進了河里,又感到有人把他撈了出來。那時天還是黑的,天上無星無月,河面也漆黑一片,他接近天亮的時候才徹底醒過來,稀里糊涂地就往市區里走。
“什麼河邊?”陶龍躍想了想,“你是說樊羅江?”
樊羅江是漢海市與鄰近城市間的重要水道,一條曾以歷史人物聞名的大江,水量豐沛,一瀉入海,但卻由于地處偏僻,與漢海這樣的花花都市氣質不符,那內涵豐富的流域文化也始終“養在深閨人未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