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斗的聲音引來了一些人,一旁的陶龍躍也看呆了,完全忘了要拉架。
謝嵐山一心要抓人,連使關節技,沈流飛見招拆招,擠壓、碰撞了幾回之后,他們各有一臂緊緊纏鉤住了對方。兩人挨得極近,以手臂互相制約,以腰力互相對抗,僵持不下間,謝嵐山突然眉一挑,嘴一噘,臉就這麼壓了過去,要從側面去吻對方的唇。
唇挺妙,鮮紅豐滿,但沈流飛完全沒想到這人居然會來這麼一出,太匪夷所思,也太不要臉。
一張不興波瀾的臉終于起了變化,他本能地往后避退。
謝嵐山抓住這唯一空隙,趁機脫出一只手來,摸出腰間手銬,一下就銬在了沈流飛的右腕上。
再想銬上另一只手就沒那麼容易了,謝嵐山反應夠快,直接把另一只手銬銬在了自己的左腕上。
“咔”一聲響,塵埃落定。
“兵不厭詐麼。”謝嵐山抬起左手晃了晃手銬,沖沈流飛笑笑,狡黠又慵懶,“這叫‘執子之手,將子拖走’。”
沈流飛也看了看自己被銬上的手腕,倒不生氣:“進展太快了。”
勝之不武,但不管怎麼說,贏了就是贏了。一眾圍觀者,有館里的工作人員,還有剛接到報案到場的公安,謝嵐山拉扯了一把跟自己銬一塊兒的沈流飛,從他們之間走過去。他昂首挺胸,鮮眉亮眼,反正,自得如一只招展的孔雀。沈流飛挺配合,不羞不惱,任謝嵐山把自己帶出了鶴美術館,帶上了陶龍躍那輛金燦燦的寶萊。
回市局,陶龍躍開車,他倆坐后排。
太陽就快落下來了,嵌在兩棟高樓之間,像在容器里打上一個蛋黃,能看著它漸漸沉底。
車上,謝嵐山不時瞥一眼身邊的沈流飛,發現對方好像一點沒動氣,挺平靜地目視前方陶龍躍的后腦勺,唇邊還若有似無噙著一點笑容。
謝嵐山不解:“你笑什麼?”
“車太丑。”沈流飛淡淡說,“還有,你一會兒就該哭了。”
漂漂亮亮把人帶回了市局,謝嵐山才發現這句話還真不是訛他,這個人也確實有約。而且約的是他們市局的局長,也不知是兩人是要討論滅門案的案情,還是單純的朋友之間小聚,總之,被他謝嵐山攪黃了。
陶龍躍他們傻了眼,原來那位久聞其聲的模擬畫像專家,就是眼前這個一身花繡、還未洗脫殺人嫌疑的沈流飛。
不過人都帶來了,該問的還是得問。謝嵐山在辦公室里挨訓的時候,陶龍躍就在詢問室里對沈流飛進行問話,他橫眉,厲聲,咄咄逼人,對方從頭至尾從容不迫。
陶龍躍問:“你跟叢穎什麼關系?”
沈流飛說:“她是我的一個學生。”
陶龍躍說:“有不止一個證人說,你們的關系很不尋常,很……曖昧。”
“我天生對人的負面情緒著迷,所以和她走得近了些。”沈流飛微微挑了眉毛,面色依舊冷淡,仿佛在問:這也不可以嗎。
陶龍躍想了想:“你剛剛說‘負面情緒’,那姑娘有什麼負面情緒?”
“她曾想在鶴美術館里跳樓,被我攔了下來,”沈流飛停頓一下,“她男友的婚事遭到家人的激烈反對,職場上也碰上了‘性騷擾’,她想公開這件事,卻遭到了恐嚇與跟蹤。”
“男友?”陶龍躍立即從文件袋中取出那張合影,放到沈流飛面前,“你見過叢穎身邊這個男人嗎?”
“沒見過。”好像知道對方下一個問題要問什麼,沈流飛補充說,“但我知道他創立了一家密室逃脫主題設計公司,最近就有新項目要問世。”
陶龍躍眼睛一亮,這是一個新線索,整個案子最開始他們懷疑的人物終于要顯形了。但即便如此,也不能排除沈流飛的作案嫌疑,他繼續問道:“案發時間是7號夜里11:30至凌晨12:30,也就是前天凌晨的這段時間里,你在干什麼?”
“我在電影院里看電影,連著兩場。”
陶龍躍不可置信:“大半夜的一個人看電影?有人能證明嗎?”
仿佛陶隊長問了一句多麼蠢的話,沈流飛笑了一聲:“電影院的紅外監控,一般安置在熒幕前方,對著觀眾座位——我看電影喜歡坐第一排。”
“你這人怪癖還真是多。”陶龍躍撇撇嘴,轉頭對身邊另一個負責記錄的刑警說,“小梁,趕緊通知下去,去電影院調取紅外監控。”
沈流飛喝了一口桌上放置的袋泡英式紅茶,茶味不地道,略澀,放下一次性塑料杯,他淡淡一笑:“陶隊長,茶不好就算了,車真的該換一輛。”
這人奇怪,明明看著很客氣,很隨意,但好像那點威嚴與自負已經絲絲入骨,不是盛氣凌人那類,倒更令人自覺形穢。陶龍躍對著沈流飛就覺得不自在,他的眼睛狹長深邃,總好像要一眼將你洞穿。想到對方在美術館里那種不配合的態度,不免又有點惱火:“剛才你大可以跟我們說這些,也不至于打一場。”
“我國法律規定,”沈流飛說,“公民沒有自證清白的義務。”
“我國法律?”想到老子說過這人是留美的專家,陶龍躍不怎麼相信地問,“怎麼,你還是中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