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終究還是太渴望,所以哪怕擔心是夢,還是抱著千分之一的希望點了進去。
然后他看見沈決說,我喜歡他七年了。
七年了,原來沈決喜歡他七年了。
顧衍書緊緊攥著手機,坐在地上,頭埋進膝蓋里。
不知道為什麼,那一刻他那麼想哭。
被罵的時候他沒有哭,被誤解的時候他沒有哭,被詆毀的時候他沒有哭,可是在聽到沈決說喜歡他的時候,他突然好想哭好想哭。
原來沈決真的是喜歡他的啊。
沈決是喜歡他的啊。
多好啊。
那個會兇他,照顧他,保護他,哄他,慣著他的沈決原來真的是喜歡他的。
就像他喜歡沈決一樣。
整整七年。
窗外的雪喧囂而無聲地落下,顧衍書靜靜地坐著,像是在想著什麼,失了神。
不知道過了多久,手機突然開始拼命地震動,顧衍書才恍然回神,點開一看,是沈決發來的消息。
【我手機丟在機場了,才找回來】
【放心,沒事,我馬上澄清,別怕】
【我和趙珊沒關系,我告訴她我喜歡你了,她說回頭要請你吃飯】
【你現在在哪里?我馬上來找你?對不起,我不是故意不接的】
【乖,都會沒事的】
【今天大雪,你有沒有穿厚一點】
一字一句,看得顧衍書眼眶發酸。
還沒來得及回復,搶救室的門被推開,顧衍書猛然轉頭,醫生摘下口罩,長長舒了口氣:“病人已經脫離生命危險。”
啪嗒——
一滴淚砸在了屏幕上。
原來命運待他,也還有這般多善意。
顧衍書深深呼出一口氣,然后拿出手機,撥通了那個他爛熟于心的號碼。
他說:“沈決。
”
電話那頭傳來低沉溫柔的聲音:“嗯,怎麼了。”
顧衍書覺得嗓子有些發干,他低聲道:“沒什麼,就是有些想你了。”
他說得很輕,很淡,在不經意間就撩動了一千多公里的時空,沉默著失控。
沈決握著電話的指節已經有些泛白,嗓音卻依然維持一種沉穩可靠的溫柔,他低聲道:“想我就睡覺,睡一覺就能見著了。”
“嗯,好。”
從西安來的航班都已經停飛,他沒有辦法在第一時間見到沈決,那就睡一覺,再等一等好了。
等外公病好了,等節目錄完了,等一切紛爭結束了,他一定要挑一個風和日麗的好日子,穿上一身最好看的正裝,再帶上一束玫瑰花,去告訴沈決,他也喜歡他,整整七年了。
整整七年,即使中間那麼漫長的歲月里,他們沒有相見,沒有交談,沒有未來和希望,可他也一直在喜歡著他。
決定好這一切,困乏和疲憊襲卷來,好像那些積壓在心里許多年的那些事在一瞬間淡去,滿足而松懈。
顧衍書想,那就睡一覺吧,睡著了說不定夢里還能見著沈決。
想著想著他做了一個夢。
夢里他這一生都好像在經歷生離死別。
從很小很小的時候,媽媽抱著他躲在狹小的房間里,告訴他一個人在家的時候一定要反鎖好房間門,不然不知道什麼時候那個醉醺醺的男人就可能會無緣無故地把他從床上拎起來揍一頓。
那時候他想,被打的時候真的好疼,如果他沒有爸爸就好了。
后來他真的沒有了爸爸,他才明白原來自己會好難過,因為那個清醒時候會把他舉得高高的,帶他去游樂園玩的高大男人,再也再也回不來了,再也沒有人可以把他舉得高高的,告訴他,要當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于是他在七歲的時候就明白了他要當一個大人。
那時候的母親和外公忙著工作,帶林安安,于是別的小朋友都有大人接的時候,他已經學會了為了節省兩元的公交錢一個人走過那條又窄又長沒有路燈的巷子,他其實很怕黑,可是他不能告訴別人怕黑,直到某一天他擁隨身攜帶的削筆刀從一個變態手里保護了自己的時候,他也只是抱著媽媽說,沒事,他不怕。
后來他就一直在說,沒事,他不怕。
媽媽生了很重很重的病,他不怕,他可以好好上學,好好打工,好好照顧妹妹,他可以賣掉自己最喜歡的鋼琴,可以在39度的高溫穿著玩偶服整整一天。
他一個人從南方來到北方,放棄學業,和經紀公司簽下不平等的條約,在北方寒冷的冬天頂著腿傷練舞練到快失去知覺,發燒昏迷整整三天三夜的時候,他也不怕。
因為他要比任何人都要努力地去保護他想保護的一切。
他覺得自己這一生,大抵都會這麼過去,直到遇到沈決,他才知道他是可以怕的。
可以怕冷,因為沈決會把他塞進自己的被窩,把他捂得暖暖的。
可以怕疼,因為沈決會很耐心地哄著他護著他,不讓他受傷。
可以怕苦,因為沈決會為了把他養胖去學習酸甜的南方菜肴。
也可以怕黑,因為無論練舞練到多晚,沈決總會來接他回家。
可是后來流言蜚語人言可畏,沈決離開了他。
再后來生老病死無能為力,媽媽也離開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