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都是我穿過的,沈老師要是嫌棄的話也沒辦法。”
“又不是沒穿過你的衣服,有什麼嫌棄的。”沈決接過衣服,隨意翻了兩下,挑了下眉,“但你沒覺得你少給了我一樣東西嗎。”
顧衍書保持平靜:“沈老師還需要什麼。”
沈決面不改色:“內褲。”
“你他……”
顧衍書深呼吸,告訴自己別跟死直男計較,再次打開行李箱,拿出一盒還沒拆封的內褲扔給他,“不用還。”
“顧老師還挺大方。”沈決笑了一下,順手接過盒子,前后翻看了兩眼,語氣有些意味深長,“不過……”
“不過什麼。”
沈決頓了頓,“不過可能有點小。”
“……”
小你媽。
愛穿不穿。
垃圾玩意兒。
顧衍書忍無可忍,一把把沈決推了出去,然后砰的一聲拍上房門,力道大得房梁顫了三顫。
房門差點直接拍到沈決臉上,然而房門關上前,沈決瞥見里面那張被氣得泛起紅暈的小冰塊臉時,忍不住低頭笑了下。
然后才拿著衣服慢悠悠地朝二樓單間的浴室晃去。
心里想著,還行,還會生氣就行。
還會生氣就說明還能哄好,比頂著一張死人臉無欲無求無悲無喜的樣子可愛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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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衍書洗完澡出來的時候,沈決已經躺在床上。
半靠著床頭,低頭擺弄手機。
原本寬松的毛衣被他撐起了肩線,輪廓顯出恰到好處的括挺,烏黑的鬈發濕漉漉地垂在肩頭,水珠滴上鎖骨,再順著肌肉紋理沒入胸膛,看上去有種慵懶的性感。
據說沈決的外祖母是中歐混血,所以他的五官比尋常亞洲人立體許多,但發色和眸色又是最純正的黑,骨相深邃之外就又多了幾分古典感,是導演們最偏愛的大熒幕長相。
即使現在蓋著一床土味花棉被,也不難看出骨子里那種上流社會慣養長大的矜貴傲氣。
以至于顧衍書第一次見到沈決的時候,就知道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只不過后來一起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的苦日子,才讓顧衍書忽略了這一點,相信了沈決這個王八犢子的鬼話,以為他真的是什麼逐夢演藝圈的窮人家的小孩。
到了最后才發現,人家只是皇城根下的大少爺來體驗民間疾苦,體驗完了直接拍拍屁股走人,只有自己才是真的窮。
想到這兒,顧衍書堅定了心里離沈決這個死騙子能有多遠有多遠的想法,徑直繞過他,掀被上床,背對著沈決睡下。
剛剛滑進毯子里,燈就被體貼地關上。
整個房間頓時陷入一種深沉濃重的黑意。
陌生的環境讓顧衍書感到有些不安,他剛想起身,就聽到旁邊傳來低低一聲:“睡吧,門鎖好了,窗子也鎖好了,房間里只有我。”
顧衍書身形微頓,沒應聲,重新睡下,依然背對著沈決。
卻完全無法入睡。
北方冬日夜晚的寒冷不是一層毛毯就能夠抵御得住的,寒意透過無處可藏的縫隙漏了進來,躥上肌膚,再順著骨頭縫兒滲透進去,刺得每一處神經都泛著疼。
膝蓋的舊傷更是鉆心難捱。
只能不停地翻轉身子,企圖找到某種姿勢能夠讓自己暖和些或者能讓膝蓋沒那麼疼,而輾轉反側間,布料摩挲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在死寂的房間里顯得格外嘈雜。
于是他再一次翻身的時候,人被摁住了:“你翻來翻去的是攤雞蛋呢?”
“抱歉,不翻了。”顧衍書嗓音維持冷淡,順便準備打掉沈決那兩只不知道在干嘛的爪子。
然而手還沒來得及從被子里伸出來,就感覺自己被沈決拎起來順著毯子轉了個圈。
“?”
如果他沒有感受錯的話,他現在應該是被沈決包了一個蠶寶寶的樣子。
“沈決,你有病?”
“誰大晚上的翻來覆去不睡覺還吵得別人也睡不了覺?”
“我說了我不翻了。”
“那我還得擔心你是不是被凍暈過去了。”
“就算凍暈過去了和你有什麼關……你干嘛!”
顧衍書話還沒說完,就感受到身邊突然貼過了一個暖乎的身子,然后一床厚重的棉被帶著暖意兜頭落下,把他捂得嚴嚴實實。
耳邊傳來一道略帶著些許困意的磁沉聲線:“和我沒關系,我就是困。所以明天起來再繼續鬧,今天先睡覺。”
顧衍書想把他推開,但被裹成了蠶寶寶,掙扎幾下,并不能推開,反而是暖意在這短短掙扎的幾秒席卷了全身,連同困意一同淹沒了神經感官。
他試圖做最后的抵抗,猛得一轉身,卻撞進了一個溫厚的胸膛。
身形微滯。
頭頂傳來低啞戲謔的嗓音:“老實點,別趁機占我便宜。”
誰他媽要占你便宜。
顧衍書想罵沈決不要臉。然而不經意聞到了鼻尖縈繞著的混著松杉的苦艾味道時,到底還是沒有把這句話罵出來。
Fou D’Absinthe。
陳舊記憶里熟悉的味道,帶著致命的吸引力,像某種類似于依米氨的鎮靜劑,喚醒了大腦皮層中無法戒斷的眷賴性。
恍惚間,好像回到了他來北京的第一年冬天。
破舊的宿舍,狹窄的單人床,沒有暖氣,沒有空調,甚至沒錢買一床好的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