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樂場相遇后的第三天,邵銘聿坐外公家的飛行器,在前往私人教師家的路上,再次路過游樂場,看見了郁藍的母親。
她穿著兩天前一樣的長裙,卻沒戴草帽,身邊也不再有那個漂亮可愛的男孩。
她呆呆地坐在花壇邊,一動不動。
邵銘聿看見了,覺得奇怪,卻沒多想,便也沒停下。
而一整天的課程結束,回家的路上又一次路過游樂場,發現女人還坐在那里時,邵銘聿終于讓司機降落了下去。
下了飛行器后,他走到女人面前,疑惑道:“阿姨?”
看清楚女人的臉色時,他愣了下。
女人沒有化妝,臉色蒼白,神情疲憊,臉頰上還掛著淚痕。
她就像一縷幽魂一樣,看向邵銘聿的眼神,都有些漂浮。
“啊……是你……”她扯了扯嘴角,卻沒笑起來。
邵銘聿小心翼翼道:“阿姨,你怎麼了?”
他張望了下四周,回想了下那個男孩的名字,問:“郁藍呢?”
“阿藍……”女人的目光又落在了虛空的地方,淚水滑落下來,“我把阿藍弄丟了……就在前天,你們分開后不久……我把他弄丟了……”
邵銘聿錯愕。
很奇怪。
人與人之間的緣分,很奇妙。
當時的邵銘聿,對這對母子并不熟悉。
充其量只是和那個小男孩玩過一個多小時。
小男孩很可愛,很聽話,也很聰明,他確實心生喜愛,但也僅僅如此。
女人是個溫柔的大人,給小男孩買冰淇淋時,還給邵銘聿也買了一支,這是邵銘聿第一次收到陌生人的禮物,但也僅僅如此。
然而所有的“僅僅如此”,卻讓當時的邵銘聿,在那個游樂場停下了腳步。
他更未想過,那一次停頓,會影響他后來的十六年人生。
“……我開始幫你媽媽找你。我去找宋澤,當時他爸爸就是警局局長。我跟著你媽媽去看游樂場的監控錄像,也讓人去搜尋其他的消息。”邵銘聿緩緩說道。
他收到郁藍母親發給他的男孩的照片,照片里,男孩總是在笑著,天真,陽光,可愛。
他跟著郁藍的母親去過他們租下來的屋子,那兒到處都是母子倆的合影。
他也經常聽女人流著淚回憶他們母子倆的過去。
郁藍,阿藍。
擁有一雙深藍色的眼睛,這也是他的母親為他取這個名字的原因。
他喜歡吃葡萄,也喜歡一切葡萄口味的東西,就連他那剛剛開始釋放的omega信息素,邵銘聿依稀記得也是葡萄味的。
他喜歡看電視劇,動畫片,喜歡小貓小狗,一切的小動物。
他很愛學習,也有好勝心。
他崇拜自己的母親,母親是個模特,他便也經常模仿母親走臺步,把他母親逗得大笑,在擺pose拍照片的時候,比他母親還有天賦。
……
日復一日,邵銘聿對“郁藍”的認知,也越來越深刻。
那個男孩,無端地浸入到了他的心里,成為了他年少時期,除了宋澤這名好友以外,最熟悉,也最特殊的存在。
郁藍呆住了。
“你失蹤后一年不到,你媽媽因病去世了。”邵銘聿低聲說道。
郁藍眼眶一紅。
雖然冷靜下來后,他知道他的媽媽早已去世是既定的事實,可是明白了他的媽媽并不是“在他出生后不久就將他送走的”,只存在想象中的女人,而是陪伴了他六年,愛著他,努力撫養他長大,卻因為意外不得不與他分開的,此時此刻在他心中已經變得非常鮮活的媽媽,他心中的痛苦依舊強烈。
邵銘聿停頓了下,蹭了蹭青年的額頭,給他以安撫。
“我媽媽去世之后呢……”郁藍低聲道。
邵銘聿繼續述說。
郁藍的媽媽去世了,然而邵銘聿沒有停下尋找。
尋找郁藍,幾乎已經成為了他的習慣。
宋澤是他的好友,自從十六年前被他告知了郁藍的事情之后,也一直在堅持與他同行。
他們關注人販子的消息,關注人販子可能會出現的地方。
十四歲的時候,他們甚至瞞著家里人去過紅燈區,僅僅因為那里有些不尋常的動靜。
然而最終雖然挖出了一件案子,但也差點闖下大禍,邵銘聿第一次被外公狠狠罵了一頓。
郁藍聽著聽著,眼淚又掉了下來。
他突然想起,那次在飛船上做筆錄時,聽到他提起“孤兒院”,宋澤和邵先生的反應都很奇怪。
此時此刻,所有的疑惑都得到了答案。
他們了解他一切真正的過去。
為了那一天飛船上的相遇,他們也努力了十六年。
邵銘聿低頭吻他,嗓音低柔:“小葡萄,不哭了,眼睛都腫了。”
“邵先生……”郁藍哽咽道,“我記得,那對人販子夫妻帶我走那天,他們有提起過,外面好像有動靜。那對夫妻選了最老的那架飛行器帶我繞路走,其他的人販子看守另外那些omega,好像打算用剩下那些更好的飛行器進行轉移。”
這些,在當初做筆錄的時候,郁藍全都和宋澤說過。
“嗯,星譽一直在為警方提供技術支持,當時我們剛提供了一批超新探測儀,警方劃定了一批區域進行使用,那批人販子的窩點剛好在其中。
他們應該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勁,但是不知道那是什麼,那其實也是警方的策略,是那批探測儀的使用方法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