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室友那天恰巧感冒吃了藥,宿舍也是封閉開著空調,暴雨又很吵,所以室友還戴了耳塞,任這打電話的哥們怎麼敲門,都敲不醒他,這哥們最后絕望了,就翻過來想從我寢室出去,結果連著翻了好幾個寢室,都沒人敢給他開門,我們聽到的哭聲,其實是他被急哭的。那時候都半夜三點了,認識的朋友基本都睡了,最后他在陽臺和水水洼洼湊合一夜,第二天室友開陽臺門曬衣服才發現他,哈哈。”
笑了兩聲,身邊人沒有回應,他握拳放在嘴邊輕咳了兩聲。
“學長……”陳熠安瑟瑟發抖,“你知不知道,你一點幽默細胞也沒有。”
梁懷的笑容默默回收。
陳熠安癟癟嘴,“本來就怕,還要講什麼恐怖故事。”
梁懷揉了揉額角:
“咳……睡吧。”
又過去了五分鐘,陳熠安伸出手指,扯了扯梁懷的短袖邊,“學長……”
梁懷立馬睜眼,“怎麼了?哪里不舒服?”
陳熠安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那個,就是吧,你能不能上來和我一起睡?”
梁懷無聲地望向他。
“都怪你啊,讓我更怕了。”陳熠安裹緊小被子,“我總覺得床下有人……”
梁懷無言以對:……不然呢,不然我是鬼?
陳熠安把鼻子都埋到被子里了,只敢露出一雙黑溜溜的眼睛。
怕悶死他了,梁懷嘆了口氣,爬上了床。
床是一米三寬的,兩個大高個男生睡在上面,還有些擠。
梁懷只能側著睡,面對面呼吸會觸碰到,他又只好背對著陳熠安睡。
沒過一會兒,他感覺到自己的手臂被輕輕觸碰,就是包了紗布的那塊兒。
“疼麼……”身后的人問他。
梁懷要轉頭,卻被陳熠安用手掌抵住,“別回頭。”
“學長,謝謝你。”他特別小聲地說了句。
陳熠安從小沒經歷過什麼太大的風浪,一直被家人保護得很好,世事雖險惡,但陳家一直為他避風,一直是他的港。
讀書一直不用他操心,陳家總是把最優秀的資源親手送到他面前。
經濟也不用他費神,他從前買東西,從來不看價格,再貴的東西也不可能超過他哥給的卡的額度。
而人身安全是最有保障的事,陳家甚至避免他出席集團宴會,公眾那里也打點過從不泄露半張關于他的照片。
可當他真正獨自離家,踏上小半個社會的時候,他才發現,老師再也不會因為他家的背景而對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沒有錢花的時候只能拿出課余的時間去打拼,甚至不知道什麼時候,你就會和厄運迎面相撞。
可正因為這樣,仔細鉆研一道課題后才讓他有了從未有過的成就感,認真工作后第一次拿到工資才讓他有了從未有過的滿足感。
現在,整個床單被套都充斥著梁懷身上慣有的洗衣液的味道,給了陳熠安無盡的安全感,還有劫后重生的,小小的幸福感。
今夜,他一點兒也想不起來那些是是非非,他就是想坦誠一點。
“學長,你小時候有沒有抓過鬮。”
梁懷說沒有,“我爺爺不信這些。”
“真好。”陳熠安由衷地羨慕,“我小時候抓過,哥哥也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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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10月,陳家公館。
坐在中間太師椅上的中年婦人,懷里抱著個玩布偶的小人兒,白白凈凈的臉蛋,粉嫩嫩的小嘴巴,來一個人就沖人家笑笑,逗得滿屋子的親朋好友都忍不住過來捏捏他的臉——
“小少爺可真好看,遺傳了陳先生陳太太的優點。”
“你看這眼珠子都敞亮啊,今后啊肯定聰明。”
……
“母親,我可以抱抱弟弟?”十歲的陳宗元小心翼翼地竄到陳太太的身邊,滿臉喜歡地看著一歲大的小熠安。
小熠安望著他,笑得格外甜,向陳宗元伸出了一根食指。
陳宗元也向他伸出手,然后輕輕握住,小熠安樂出了聲。
陳先生的目光看了過來,陳太太立馬對陳宗元挽起唇角,“可以的,弟弟看上去特別喜歡你呢。”
陳太太剛剛把小熠安送到陳宗元懷里,就給身邊的傭人了個眼神,讓他們盯著點。
陳宗元雙手緊緊抱著軟軟糯糯的小熠安,嘴里念著:“弟弟,弟弟,你什麼時候才會叫哥哥呢……”
管家大步走來,畢恭畢敬地道:“老爺太太,抓鬮物品都準備好了,您看什麼時候開始合適?”
“就現在吧。”陳先生拍了拍陳宗元的腦袋,后者立馬會意,帶著小熠安來到宴會中央長桌旁,把他放到桌上。
一時間,宴廳里所有客人都圍到了桌子邊。
小熠安不樂意,想要哥哥繼續抱,但陳太太走了過來,撓了撓他的脖子,“寶寶,前面這些東西,你想抓什麼,就去抓抓看。”
小熠安沒什麼興趣,他不想抓,就想要哥哥抱。
但陳太太用撥浪鼓吸引他的注意力,引導他慢慢往那些物品爬,忽地,目光被最右邊金燦燦的金條給吸引了,好亮好閃,他筆直筆直地就爬了過去,一把就抓在手里。
宴會廳里的大人們齊齊興奮了,挨個給陳先生道喜:
“陳家后繼有人啊!!恭喜恭喜!”
“小少爺一看今后就是光宗耀祖的福相,陳太太您生了個好兒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