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辦事遇了阻礙,眼中閃過一絲不快,他大可讓老板施壓學校,開除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夠了,”顧驕在這一切發生之前,站了起來:“讓我出去。”
教室是個好地方,他不希望教室被染上不幸的色彩。
顧驕路過林歡、路過前幾排認識不認識的課桌的主人,他臉上沒有任何神情。
這世上,最好再也不要有任何人記得“顧驕”。
沉默的腳步,停在講臺。顧驕對教授笑了笑:“老師,您帶來的梔子花特別香。”
梔子花的香氣盈滿鼻端,記憶悠悠蕩蕩,似乎回到一叢一叢肥碩的白色梔子,被陽光曬得滾燙。
穆子綏看到了顧驕小時候。
老人問兒時的顧驕:“梔子花的詩怎麼背?”
“寧肯媚晚涼,清風匝地隨。”
“知道是什麼意思嗎?做人,要有操守。”
做人要有操守……
顧驕的淚還沒落下就被風吹干,在抬起頭,已經是一副冷漠銳利的模樣。
哪里有什麼梔子香?
一車子的煙味。
煙草帶給顧驕虛幻的愉悅,借以逃避命運賜予他的顛沛流離。
他反抗齊恒的掌控欲。
男人冷笑,捏住他下巴:“又不老實了?”
是啊。
顧驕昂著頭,眸光清幽幽,極為輕蔑地看人。
他在這個世上已經沒有任何掛念,還有什麼可以畏懼的?——他不怕了。
直到被掐脖子也不反抗,齊恒才覺察不對勁。診斷結果是,重度抑郁和雙相。
終于有一天,顧驕在病床上,渾身插滿管子。
點滴、鼻飼,他痛。
他痛,穆子綏在夢中跟著,三魂七魄都似撕裂的痛。
顧驕不言語也不笑,他想離開苦痛。
穆子綏一遍遍想去摸摸顧驕的臉,吻一吻他,告訴他“別難過,我在你身邊。
”
但穆子綏在這個夢里,竟然是這樣無能為力,他只能看,看著顧驕一天比一天消瘦。
齊恒絕不允許顧驕死去。
他放低姿態,惶恐又卑微地祈求。
顧驕移開視線,不把齊恒的表演看在眼里。窗外明藍的天,他幻想墜下去。
終于有一天,他死了。
一粒微塵,消散在渺茫的世界中。
再也沒有人會知曉顧驕是個怎樣的人,他的愛與恨,全部苦痛掙扎。
齊恒不肯放過顧驕的骨灰,執拗地日夜摟著那方狹小的盒子。明明顧驕生與死,都恨極了齊恒,卻還要被這種方式困在這人身邊。
到頭來,仍是不得片刻自由。
沒有人為他爭一爭,回故土的權利。
他眷戀的故土,有肥碩的梔子花、溫柔的雨,和一生中短暫的可以稱為幸福無憂的時光。
……
穆子綏從夢里驚醒,前所未有的后怕涌上心頭。
他帶著恐慌,在黑暗里急切地摸索。
穆子綏摸到顧驕單薄的肩膀——因均勻的呼吸,正微微起伏著。顧驕總是睡著睡著,就變成趴睡的姿勢。
觸到這一點溫熱,穆子綏的心才在劇烈震動下稍稍安定。他把顧驕整個拖到了懷里,緊緊抱住。
緊貼在一起的兩副軀體,心臟跳動是那麼鮮明清晰。
……真好啊。
穆子綏精神一松,眼淚落了下來。
那只是一個虛假縹緲的夢。
顧驕正在他懷里,無憂無愁睡得正香。
他的手不敢用力,小心翼翼去摸懷里人的臉。他撫上顧驕柔皙溫熱的肌膚,沿著眉眼線條珍視不已地描畫。
顧驕濃密纖長的眼睫毛自然垂落,末端微微翹起。
只要一睜開,他眼底的光芒遠勝塵世萬千星辰。再往下是帶點涼意的鼻尖,他的呼吸清徐平穩,帶給穆子綏一絲絲安心。
當穆子綏指尖觸碰到顧驕的唇瓣,顧驕像終于察覺到似的,動了動唇,發出幾聲模糊的囈語。
顧驕困巴巴出聲,喚醒了夜燈。
燈光應聲而亮,驅散黑暗。床頭小夜燈是顧驕選的暖黃色,像流星雨般細細長長,照出一隅靜謐溫馨。
穆子綏近乎貪婪地,第一時間看向顧驕,恨不能把顧驕的樣子印在心底。
“前輩……”顧驕在被穆子綏拖到懷里的那一刻,就有點醒了。但他一向醒得慢,就算到現在,還是帶著未盡的睡意,閉著眼睛咕噥。
他說著話,還要在穆子綏手心習慣性蹭一蹭。似乎這麼蹭上一蹭,就能把他現在綿綿軟軟的慵懶心情傳遞給前輩。
穆子綏低頭吻住顧驕。
像是確認顧驕的存在般,穆子綏另一只手,從他睡衣衣擺探入,落在心臟的位置。
顧驕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半夢半醒間,張開嘴巴任由前輩變著花樣親。
但到后來,顧驕被吻到不得不睜開眼。
那些個侵占意味滿滿的、激烈的吻,讓他完全喘不過氣。
“唔……前、前輩……”
顧驕臉上被親出玫瑰色的欲暈,眼睛里多了份被逼出來的水汽。
在密密的親吻中,他無意識搖了搖頭,想要緩上一口氣。穆子綏便捏上了顧驕的后頸,從他嘴巴里退了出來。顧驕抓緊這幾秒的機會,喘息聲支離破碎,格外撩人心動。
穆子綏又親了上去。
他邊親,邊緩緩揉捏著顧驕的后頸。
顧驕是個很不經摸的人,三下兩下后腰軟、腿也軟,渾身上下除了一處是硬的,哪里都軟得不像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