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具組準備的是真牛肉， 第一場擺上來的時候香氣饞得娃娃臉直流口水。

他家在海邊，從來沒吃過牛肉，收工回去還特意點了碗牛肉拉面：“我好想吃一大塊的牛肉啊。”

“有什麼好吃的？”顧驕在旁邊吃卷餅：“鹵菜而已， 有點出息。真要想吃買風干牛肉屯著當零食啊。”

娃娃臉追問他風干牛肉是什麼味道。

“算了， 跟你說不清。等我接到正經劇本了請你吃啊。”

娃娃臉眼巴巴等顧驕的牛肉，正如等他們共同跑龍套劇上演。

但他哪樣都沒等到。

顧驕似乎得罪了什麼人， 影視鏡頭全被剪掉了。他很少來上課，脾氣也變得很差。

有次體育課娃娃臉肚子有點疼，請假提前回宿舍。

顧驕難得在宿舍， 倚在陽臺門邊上抽煙， 仰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在娃娃臉問東問西時把人推得老遠，他眉眼懨懨，投來極冷的一瞥：“別煩我。”

……

“林歡你有毛病？”顧驕好不容易鋪好了床單，突然被娃娃臉撲上來抱了一下。床單變得皺巴巴。

“想你唄。”

“牛肉干而已， 至于嗎？”顧驕看到他把床單重新鋪好了才舒服點。

“至于。”

顧驕發現娃娃臉變成了粘皮糖，跟著他進進出出鋪床擦桌。

“你這學期是住宿吧。”

“不是，”顧驕留了宿舍， 只是為了預備課多的時候：“還是住外面的多。”

娃娃臉看了看顧驕臉色，自發給他找了個理由：“是工作吧？”

“差不多。”

他們學校在九月份搞百年校慶，表演班要排戲劇。

顧驕班上十四個女生，六個男生，開會討論后確定排演的劇本是莎士比亞《皆大歡喜》的性轉版。

原定劇本里只有四個女性角色，男生那邊還差兩個角色，就維持了牧師和試金石的性別不變。

“先敲定男生的人選吧，從羅瑟琳開始。大家把認為適合演的名字寫在字條上，”班長是個長卷發妹子，落落大方在臺上說完了流程。想起了什麼又看向班里的男生，在顧驕的位置多停了幾秒：“對了，你們沒什麼意見吧。”

“我有——”又高又壯的男生舉了手：“我的身形不符合羅瑟琳，就算是性轉也沒那味。”

教室里傳來幾聲笑。

“馬俊棄權，還有人要棄權嗎？”

“那我們就開始了。”

投票沒男生什麼事，顧驕低頭和穆子綏發信息。

[開學有些忙，先不回去了。]

[注意安全。]

……

“那就顧驕了。”

陡然聽到他的名字，顧驕抬起眼，同學都朝他這邊看來，熱烈地鼓掌。

班長笑瞇瞇地看向顧驕：“沒問題吧？”

“沒。”顧驕說完了，才看到黑板上的投票統計。

他被班上女生投了十四票全票。

《皆大歡喜》中羅瑟琳是公爵的女兒，受到叔父迫害后女扮男裝流落到森林。既然是性轉，顧驕扮演‘他’這個角色就要男扮女裝。

娃娃臉敢肯定女生投顧驕就是為了看女裝！

顧驕和穆子綏說開學忙不是夸張。他們專業課多，還要排劇。除此之外，娃娃臉還拉著顧驕選修了西語課。

劇本改得更符合他們班實際出演情況后，就投入了彩排。顧驕和同學每天都在藝術樓的表演場地練到天黑才散。穆子綏固定在六點半和他通電話，只是一點瑣事，就要聊好久。

今天老師來帶他們排戲，晚了一會結束。

娃娃臉排練得口干舌燥，無心去食堂吃飯，拉著顧驕一起回宿舍點外賣。

“炸雞和可樂？”

“都行。”顧驕興致缺缺，撥弄著手機開屏鎖屏，猶豫要不要打一盤游戲。

手機鈴聲響了起來，他卻還在發呆。

娃娃臉忍不住提醒他這個顯而易見的事實：“顧驕，你手機響了。”

“哦。”顧驕抓著手機躲到陽臺。

夜晚的風還帶著絲絲燥熱。對樓宿舍掛著的土黃色短褲在風中擺動，有種傻傻的丑。

顧驕盯著通話請求的屏幕看了很久，直到快要掛斷才按下接通。

《小王子》里面的小狐貍說，“你下午四點鐘來，那麼從三點鐘起，我就開始感到幸福。時間越臨近，我就越感到幸福。到了四點鐘的時候，我就會坐立不安。”

他不想讓自己看上去像只想被馴服的小狐貍。

“小朋友。”熟悉的聲音令他耳尖微微發燙，忽然連土黃色短褲也變得順眼起來。

顧驕收回目光，乖乖喊他：“前輩。”

“在等我的電話嗎？”

“沒有。”顧驕回答得斬釘截鐵。

“很抱歉，今天晚了。”

“……”顧驕不吱聲。

“路上堵車耽擱了，剛到你學校。”

他狐疑地看了眼屏幕，覺得自己聽錯了。

“實在很想你，就開車過來了。本來只想遠遠看一眼。但到了之后又變得很貪心，也許小朋友會有空，和我見面。”

顧驕終于小聲說：“我有空的。”

“我在你宿舍樓底下。”

天有些暗了。

顧驕一路小跑，臉上紅撲撲的。

他出了宿舍樓，站在臺階上，幾乎是憑直覺看到了不遠處樹底下的人。那人身材頎長，戴著鴨舌帽和口罩，沖他揚了揚手。

顧驕走了過去，表面上看似波瀾不驚，心臟卻比剛才跑起來跳得還要快。

他在那人面前站定：“前輩。”

穆子綏沒出聲，一伸手就把小朋友抱到了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