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禧帝雖然不太滿意讓薛家人立了首功,但盡快穩住江南這個糧倉加錢袋子才是首要的,因此也不吝下旨夸獎幾句。而京中對江南空缺差使的爭奪也愈發激烈,吏部眾官員每日不知接到多少邀約。
白泊直管吏部,這段時日齊國公府的門檻更是幾乎被踏平。
不過,今日來的客人卻又不一般。
白泊下值回來,剛跨進大門,總管便匆匆迎上前,附在他耳邊低語幾句。
他點下頭,面上絲毫未顯異常。進到書房,便見到麻掌柜帶著兩個滿臉憔悴的中年人在候著。
麻掌柜原在房中焦躁地來回踱步,聽著動靜,立刻幾步搶上前,伸手就要去抓白泊的手臂,口中還急道:“白公,快快設法搭救殿下!”
白泊敏捷地一閃身,沒讓他抓著,只道:“莫急。叛黨被俘的消息已經傳回朝中,會由禁軍押送進京,殿下目前尚無性命之憂。”
他走到上首坐下,卻是突然變臉,猛拍案幾道:“當初我不就說過,讓殿下一定要在泉州水師抵達之前撤走,為何一直留在江南!”
被麻掌柜帶來的兩人當中,年紀更大的張二哀聲嘆氣地回道:“殿下恨毒了范家兄弟,想要趁著這次抓到他們血祭先人,堅持留在江南尋找機會。”
白泊目光掃過三人,冷哼道:“是殿下想抓他們血祭先人,還是你們恨他們斷你們財路,才攛掇殿下留下尋仇?”
張二苦著臉:“我們如何敢不顧殿下的安危啊……”
白泊卻是毫不客氣地質問:“我一再說了,時機成熟之前要低調隱忍,我會給你們提供賺錢機會,切不可張揚。
可看看你們這些年,推動青萊兩州海運走私,壟斷江南絲綢市場,哪一樁不遭人眼紅!是完全將我的話拋到腦后去了吧!”
張二羞愧得垂頭不敢搭話,麻掌柜和另一人卻不買他的賬,直接回嗆。
“白公,我們賺來的錢送了多少給你,你花用時怎麼不說?”
白泊:“如何沒說?但你們聽了嗎!你們那麼多出格的動作,要不是我跟在后面替你們遮掩,你們早被朝廷注意到,還想安穩賺錢?”
說著他又嘆口氣:“也是我幫得太周全,才養得你們的心越來越大,讓殿下越來越沉不住氣……明明該退,卻逞一時意氣,以致招來禍事。”
麻掌柜兩人面色一片黑,卻不肯認錯,只道:“如今還說這個干什麼!你倒是想法子救殿下呀!”
白泊瞥他們一眼:“那也得殿下被送進京,我才好有動作。你們且先回去,耐心等上一段日子吧。”
之后不管三人如何勸說,白泊都沒松口。
三人無法,只得先回去。
白泊卻叫住了張二:“我與張公也久未相見,想敘敘兒時之事,張公可否留一晚。”
張二猶豫片刻,還是留了下來。
白泊讓總管將麻掌柜二人送出門,暗地里使了個眼色,總管也微微頷首。
張二沒發現這主仆兩人的些許異樣,只憂心忡忡地坐下。
白泊看門重新關上,卻是擺正臉色,沉聲說道:“事實上,朝廷收到的消息是,殿下等人都死在混戰當中。聽你們方才說的,想來是太子下令殺了他們。”
張二愣了片刻,才反應話中意思,手中茶盞立刻摔下,眼里一下涌出淚來。
“殿、殿下他……沒了?怎會如此……這讓我還有什麼面目下去見韓國公啊……”
白泊待他痛哭過一番,情緒稍稍平靜之時,卻道:“不過,張公倒也不必心灰意冷。我這里有個人,還請張公一見。”
張二抬起通紅的眼:“啊?”
此時他哪還有心思見什麼人……不對,白泊怎還會如此平靜?他們謀劃多年的大事,如今可是徹底完了!
白泊沒多說,只拿起案上的鈴搖一搖。過得不久,便有人敲門進來。
張二疑惑地看著來人,隨后漸漸瞪大眼,嘴也張得合不攏,失聲道:“這……他……”
白泊微微一笑:“張公,伏龍教散落在外的那些人,往后還勞你來整合。”
伏龍教核心被整個端掉,謝煐和白殊也終于審問清楚他們的底細。
大煜高祖留下的前朝公主夫家姓封,受封韓國公,賜五代不降等襲爵。
被前魏國公借機清算后,韓國公的小兒子和諸多未滿十五歲的養子一同被流放。流放途中,有一些以前受過封家大恩的人設法營救,那群孩子得以詐死逃脫。
之后他們逃到黔中,生活慢慢安穩下來,就開始思考復仇之法。
白泊原跟著養父姓封,是眾人當中能力最強的一個,出事前以十歲稚齡考取秀才功名,也算是京中知名神童。他便提出由自己頂替人科考,入朝尋找機會。
于是他們四處留意,盯上獨自帶母進京趕考的原白泊,想方設法接觸對方,套出各種信息,又出言誘哄他進山為母守孝,最終殺了他取而代之。
但白泊入仕后久久未有好消息,余下眾人想另謀出路,便遷到嶺南,成立了伏龍教,從在鄉間行騙慢慢起家。
如今伏龍教的核心人物,大部分便是當時的封家養子們,小部分是后來吸收的“有能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