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完,他剛端起茶盞啜飲,便有總管來報:“寶墨齋的麻掌柜求見國公,說是送一幅國公先前訂好的畫過來。”
白泊放下茶盞:“讓他進來。”
總管下去傳人,白泊卻是對屋中那人使個眼色。那人微一點頭,轉身走進屏風之后。
麻掌柜很快抱著畫卷進來。待總管倒上茶,退出去關好門,他只將畫卷隨意一放,徑自坐下飲茶。
此人正是上回進入馬車與白泊密談之人。
白泊臉一拉,伸手拍在案上:“叛亂!這麼大的事還絲毫不給我透消息!”
麻掌柜卻是一臉淡然:“所以我這不是來告知白公了。沒想到,還是朝廷的信使更快一步。”
白泊臉黑如墨:“我看你是瞧著信使進了城,才舍得往我這里走一趟!你們實在太過魯莽!難道當真以為憑你們掀起的那點浪,就能揭得翻安穩了八十多年的大煜?!”
麻掌柜笑笑:“我們自然不會如此認為。鬧這一出,不過是收拾收拾江南的首尾,好脫身而已。而且……”
他目光如箭地射向白泊:“也想催促一下白公。畢竟,殿下年紀越來越長,自然越來越渴望恢復身份。”
白泊咬牙:“我經營近十年,才得嘉禧帝信任交權,這四五年里總算布置得差不多。只要時機成熟,不需要你們催,我自會動手。”
麻掌柜:“但愿如此。”
白泊盯著他:“我看,等不及的不是殿下,而是你們吧。”
麻掌柜站起身:“隨白公如何想好了。”
他轉身要走,卻被白泊叫住:“我會設計將太子和白殊弄去江南。”
麻掌柜有些詫異:“白公還未放棄暗殺他們?”
白泊:“太子不死,朝野人心皆有所向,殿下不易上位。
或者,你們能給太子涂一身污名也可。”
麻掌柜敷衍地隨意點個頭:“行,我們想辦法。”
待他走后,白泊那怒氣沖沖的樣子卻是一變,一下平靜下來,仿佛剛才的火氣全是假的。
白泊看著從屏風后轉出的人,淡淡地道:“伏龍教心大了,該讓他們狠狠栽個跟頭才是。”
作者有話要說:
文中背景設定在參照歷史的基礎上有雜糅有自設,請勿照套歷史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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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禍根
下午議事, 謝煐先說了下早朝時的出兵決定。
薛明芳嘆口氣:“雖然阿爹去年底來信時還抱怨,這些年都在海上打匪寇,總感覺沒有以前馬上馳騁殺敵時痛快。但平叛這種事……”
張嶠聽出他未盡之意, 寬慰道:“薛將軍帶兵令行禁止,不會貪功。由他出兵平叛,總要好些。”
賀蘭和也道:“百姓既是被逼得揭竿,說不定伯父的兵一到,也就降了。我朝對待叛軍都是降者不殺,就算過后要做苦力, 至少有口飯吃。”
白殊聽得有些不解,低聲問謝煐:“子山那話是什麼意思?”
謝煐與他肩挨著肩, 側過頭小聲答道:“我朝的軍功計法沿襲一慣的傳統,以人頭數計。如今太平時期, 中央禁軍想拿軍功不容易, 一旦放出平叛, 想必會有非必要的濫殺。
“將領們的軍功要賴底下兵士出力, 因此對那些事也有一定程度的默許, 甚至有些將領還會默許兵士進城之后先劫掠一回。有軍功和錢財的刺激在前, 將領才能更好地指揮兵士。但于當地而言,這實際上就是兵災。”
白殊皺起眉:“軍功就算了,連劫掠都默許?朝廷賞賜的還不夠嗎?”
謝煐微一搖頭:“今上在位這十幾年, 吏治越來越敗壞。無論賞賜還是撫恤, 軍中普遍的情況是,下發之時會被層層克扣, 到兵士手中已是所剩無幾。像薛家這樣能和上頭爭, 又不扣下頭賞的將領不多。
“薛家人領兵第一條, 就是在軍中另外推行一套賞罰標準。他們治軍嚴厲, 對將領的貪腐克扣查得尤其嚴格,因此兵士最后得到賞反而比原先多,也就樂于聽令。”
聽到這里,白殊已是難得地沉下臉,渾身透出冷意:“不管是逼反民的江南官,還是挑起反叛的伏龍教,都該殺!還有……”
謝煐牽起他的手,輕捏著安撫。
平叛之事無須多談,主要是叛亂因何而起。
薛明芳嘲諷道:“引起這麼大的叛亂,姓范的不會以為他在戰報里不提,朝廷過后就不追查了吧。”
張嶠接道:“寧西王現在為天子厭棄,如今再出這種事,這次范家估計是沒救了。”
昨日回來傳信的青年探子被傳進殿中。
他詳細稟道:“臣等還未去過兩浙,但分散開走過江南東路與淮南西路的幾個州縣,發現幾乎村村都有不少人信奉后土教,甚至不乏全村信仰的。加入后土教的最大好處,是后土教能幫村子與商人談買賣,為村子爭取一個好價錢。”
賀蘭和奇道:“是村子賣糧嗎?”
探子卻搖搖頭:“賣生絲,買糧。”
薛明芳“嘶”一聲:“江南魚米之鄉,還要買糧?”
探子:“此次出事的四路絲綢作坊甚多,織出的絲綢格外好,對生絲的需求量就尤其大。因此,四路當中至少有一多半的村子,已有不少年都以種桑養蠶為主,靠賣生絲給絲綢商人來養家,只會種一點口糧自家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