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封說的是曲轅犁推廣很順利。這也不奇怪,畢竟有劉家的財力在支持。第二封是八月底送回的,言道他也同時起程離開嶺南, 不過要取道閩州、轉入江南看一看。這一看, 就到了此時方才進京。
而且,賀蘭季南一回來就聽說棉花的事, 準備今天去應玄觀一觀。白殊就讓衛國公府的人回去傳話, 讓賀蘭父子先過來, 再三人同往, 回來便在上景宮用午飯。
他的侯爵車架雖然比不上謝煐的太子車架寬敞,坐三個人還是寬松的。
想到這事,白殊也就不再賴床,搖鈴讓知雨送水進來洗漱。
等他用完早飯,正好賀蘭父子到了,薛明芳也不出所料地跟著。白殊三人登了車,薛明芳果然是不樂意坐車,騎馬跟在車旁。
白殊對賀蘭季南笑道:“賀蘭先生昨日剛回,車舟勞頓,怎麼也不多休息幾日。這冬衣冬被至少還得再制一個月,也不用著急去看。”
賀蘭季南笑著擺下手:“一路坐船回來,還算好的。”
賀蘭和跟著道:“阿爹就是急性子,都聽說了,哪里還在家待得住。昨晚還拉著我討論過織機呢。”
一行人說說笑笑到達應玄觀,戴上面巾進去。
如今的應玄觀前院比白殊頭一次來時熱鬧許多,每日來做活的人都不少,短工們做熟手后速度也更加快。
看過一圈出來,三人回到車上,一邊議論著一邊返回上景宮。
暖陽正好,白殊還掛起窗簾,讓陽光照進車中。
他倚著軟枕,嘴里說著話,目光時不時隨意地掃過車外。
突然,白殊直起身子,湊到車窗前看看,招呼外頭的薛明芳道:“季貞,你看那邊那人,是不是平王的兒子?”
薛明芳先更正白殊一句:“現在該叫平川王了。”
一邊說,他一邊轉眼去細看,隨后肯定地道:“是那小子。我記得他叫……謝浩。”
賀蘭季南有些驚訝:“平王降成了郡王?”
賀蘭和便同他簡略說起前因后果。
車外的薛明芳又哼笑一聲:“平川王不能人道的事傳遍安陽,即使解了禁,他們家人也不怎麼出來走動。何況,現下還要為該補的稅錢發愁。”
白殊看著謝浩走進永樂坊里的高消費酒樓,說道:“他這可不像缺錢的樣子啊。”
薛明芳嘲笑道:“打腫臉充胖子唄。先前他去的都是那種地方,如今一時半刻也拉不下臉去別處。我聽說他家已經有意賣別院了,要是湊不夠,說不定還得賣莊子。”
白殊想起先前提醒過劉繼思留意平川王的別院,心中暗自記下回頭要派個人去問問,看需不需要幫忙。
*
謝浩帶著貼身小廝走進酒樓,直接讓伙計領自己去了后院的獨立廂房,報上好幾樣精致點心。
伙計靜靜聽完,臉上堆起笑,語氣卻沒有從前熱絡,只道:“小郎君,這廂房加上那些點心,一共得這個數……”他報出一個數字。
謝浩先是莫名其妙地看著他,片刻后才反應過來他是怕自己付不出錢,臉上騰地就漲紅一片,怒道:“狗眼看人低的東西!我還能吃霸王餐不成!”
要不是這酒樓出名的口風嚴,他都想立刻轉身便走。
伙計陪著笑,腳下卻像是生了根,就是不離開。
謝浩羞憤無比,但也沒辦法,這酒樓背后的人是個宰相,自己的身份在這里根本不夠看。
最后,他也只得讓小廝先結好賬,氣道:“快些上!”
伙計收下錢,絲毫不惱,笑瞇瞇地回一句:“小郎君坐著,小人這就給您上茶和點心。”
謝浩沒有坐,而是在廂房里來回踱起步。
如今他爹被降為郡王,他祖母又被關在后宮見不到,家中為籌錢補稅忙得焦頭爛額,處境傾刻間就變得艱難萬分。
雖說他外祖父杜侍中讓他們沉住氣,別自亂陣腳。可他爹的身子治了一個多月也沒起色,脾氣越來越大,他實在是不能不怕。
思來想去,謝浩覺得還得另尋一個更強力的幫手才能安心。
而天子最倚重的齊國公,自然就是最好的選擇,畢竟他現下有個優勢——他爹只有他一個兒子,白纓兒又傾心于他。
以前他一直認定他爹能繼位,而他爹好男風,他都沒兄弟,就不想找太過強勢的岳家。加上白纓兒的長相又不符合他喜好,他便一直對白纓兒若即若離。但如今……
只要娶到白纓兒,齊國公那個岳丈自然會盡力幫著他上位,讓白纓兒的兒子當上太子。
為此,他托妹妹通過手帕交給白纓兒傳了話,約她出來見面。
聽聞齊國公有意將白纓兒許配給高家,他今日一定要打動對方才行。此時他便在心中反復推敲等下該說什麼話。
沒多久,伙計端來茶水和點心。又過一會兒,白纓兒帶著婢女進來了。
謝浩讓小廝出去守住門,自己帶著溫和的笑容請白纓兒入座,親手給她倒茶,又介紹過點心,再和她慢慢敘舊。
白纓兒難得見到心上人,卻是食不知味,心事重重。
那日偷聽到父母談話之后,她幾次試探母親,趙夫人都沒有松口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