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太子點個頭,跳下馬原地等了一會兒。
他不開口,知縣等人也不敢離開,都下馬陪在旁邊。只見另兩個騎馬的東宮衛也跳下馬,走向后方的馬車。
片刻后,車門打開,一只白皙似美玉的手伸出,手指纖細而修長。
知縣看在眼里,心中暗自猜測:難道太子來治疫,還帶著侍妾來?該不會是住下面太苦,愛妾受不住撒了個嬌,太子就尋借口把人送到青州最繁華的城里來……
他念頭還未落,就見車旁那個半張臉都是絡腮胡的高大護衛接住那只手,扶下個懷中抱只黑貓的年輕公子。那公子模樣極俊美,就是臉色太蒼白,一看便是病弱之相。
知縣一愣,隨后猛地記起——太子是帶著楚溪侯來治疫的。
他想得出神,目光就一直停留在那張有著仙人之容的臉上。然而下一刻,他突感心中一慌,仿佛被什麼兇狠猛獸盯上,才察覺那個扶著楚溪侯的護衛在瞪自己,連忙垂下眼不敢再看。
太子見人下了車,便當先走進驛站。
楚溪侯半邊身子都靠在護衛手臂上,跟著慢慢往里走。
東宮衛們牽馬的牽馬,拉車的拉車,都跟著往里涌。知縣幾人被夾在人群中,只得一同進驛站。
哪知,東宮衛剛進來完,轉身便將驛站大門關上,緊接著就把知縣幾個與來迎接的驛丞一同捉住。
知縣驟然被抓,驚得直叫:“太子殿下?這是為何!臣是哪里做得不對……”
其余幾人自然也是一邊掙扎一邊叫喊,但很快就被東宮衛堵了嘴,直接拉進一間房中關著。
只有驛丞的待遇稍好些,單獨關在一間里。
謝煐和白殊都沒管那些人,帶著護衛徑直進屋休息。
白殊一邊喝著東宮衛送上的參湯,一邊無奈地道:“路不好,坐車果然可怕,我這才坐了一小段路,就顛得頭昏眼花的。”
青州的路,可和京城內外沒法比。
謝煐垂眼看他,低聲道:“以后……先在京中鋪上水泥路,外面也一點點來。”
白殊輕笑:“水泥路滑,馬走著還好,跑起來可傷腿呢。”
謝煐配合地道:“讓工匠們研究研究。再不濟,單留一條泥道給跑馬送急遞也行。”
兩人剛說過幾句話,門便被敲開,張嶠走了進來。
張嶠看看屋中幾人,笑道:“殿下、三郎,一路可還好?”
白殊示意他坐,笑著回:“殿下還好,我不怎麼好。等有閑心了,我得琢磨一下怎麼給馬車減震。”
張嶠坐下,端正起神色,向謝煐回稟自己的調查結果。
“時間緊,臣探清此地人員關系后,直接綁了知州與通判留在此地的幾個心腹幕僚,已經問清谷中私兵之事。他們與平王勾結,在武涼縣養私兵已有六年多之久,至今私兵在冊人數已增至二千六百人。期間有一些傷亡,現下也有二千三百余人。
“此事最早源于七年前,即現今這位通判上任之時。當時平王得知此地有一座未上報的金礦,便在京中尋了即將上任的青州通判,通判到任之后又游說知州,最終三方一同秘密開采金礦。
“雖然手握金礦,但開采融煉都頗為耗時,加之還要秘密行事,受限頗多。所以他們為了更快速地撈錢,就想到豢養私兵,再和萊州那邊勾結,以私冒公,做海上生意。
”
大煜不僅鼓勵民間商貿,同樣也很重視對外貿易。
在海上貿易這方面,大煜禁止私人商船獨自出海,而是采取“官帶私”的形式。例如,一支十艘官船的遠洋船隊,可帶四艘民船。
民間商人可自己買船,也可租用朝廷的船,做那些不在朝廷禁止之列的買賣,并且交納高昂的商稅。簡而言之一句話,朝廷要賺大頭。
雖說民間走私也一直不斷,但因為出海風險很大,加上朝廷大力打擊走私船,總的來說,海上生意主要還是握在朝廷手中。
張嶠續道:“旁邊萊州有一條海外貿易路線。每次出海,青州這邊冒充的官船,以及這些‘官船’所帶的民船份額,都不在那邊市舶使往朝廷里報的正常船數之內。”
白殊聽得咋舌:“這不就是公然走私?難怪他們愿意冒滅族之險養那些兵,利潤真是太大了。”
張嶠點點頭:“待這事抖出來,這條線從上到下怕是要掉幾十顆腦袋。”
謝煐問:“通判在青州待了七年,知州是多久?”
張嶠回道:“八年,眼看最長的任期要到了。他們也有收手的打算,只是準備收手前再抓緊多賺一些。四月底那時候,上一批出海的船剛回來,貨都屯在谷中。加上谷中還有金礦,他們害怕開閘泄洪,就在青淄、華渝兩縣扒了兩處決口。
“對了,這里頭還有武涼縣的事。山谷畢竟在武涼縣內,想瞞過知縣不容易。武涼前頭幾位知縣調動得挺頻繁,還有一位直接‘病死’在任上。直到四年前,現下這個不管事的武涼知縣上任。”
白殊回想著剛才那個知縣被抓時的模樣,問道:“那個知縣不知情?”
張嶠:“他必然知道不對勁,只是不知具體什麼情況。